正文 第56章 黃土地不拒絕握手(6)(2 / 2)

有人把蓋在李少石臉上的毛毯揭開一角,她一下撲上去,他已經冰冷了……

一切安排妥帖後,周恩來又驅車趕回劇場,輕輕坐回原來的位置,一直默默等到京戲演完。毛澤東離座後,張鎮按照周恩來的要求,用他的車將毛澤東安全送到紅岩。——這件事周恩來一直記在心裏。直到周恩來擔任共和國總理後,他還多次對負責統戰工作的羅青長、童小鵬說:“將來台灣解放,對張鎮在重慶談判期間的這一功勞,一定不要忘記。”

周恩來還給戴笠去電,要他迅速查辦此事。同時,他也將情況電告了蔣介石。

蔣介石一聽,大為光火,立即將戴笠招來。此時此刻,他並不想招惹是非。他對著戴笠訓斥道:“我再三嚴令,要你安排好毛澤東先生在渝的安全保衛措施,嗯,你,你……”蔣介石從口袋裏掏出條白手帕,拭了一下沁出細汗的額頭,指派戴笠:“你和張鎮立即向毛澤東、周恩來當麵請罪,彙報肇禍實際情況。派經國去醫院慰問,察看實情,以後更要提防,謹慎小心。”

戴笠轉身去辦。

蔣介石擔心的是由此可能傳出謠言,使他陷於被動。因李少石的遇難,發生在毛澤東在重慶期間,又恰恰在紅岩村附近的路上,司機將李少石送到醫院後又不知去向,使人不能不懷疑是國民黨特務所為。甚至已有傳言,說特務本來是要暗殺周恩來,因李少石的眉毛粗黑酷似周恩來,把李認作周恩來錯殺了……蔣家與廖家早年在廣州私交甚篤,蔣介石常常住在東山廖家。隻是後來廖仲愷遇刺,“四一二政變”後,兩家在政治上有了分歧,不相往來。直至抗戰事起,廖夫人何香凝才在重慶同蔣介石見麵。各種傳說不脛而走。

連八辦內部也是疑慮重重。大多數人都認為此事同毛澤東的安全有關。有人喊起來:“這是政治暗殺,是國民黨下的手!找蔣介石算賬去!”周恩來麵色嚴峻地聽著大家發言。一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人怯生生地說:“我有一點不清楚,為什麼事情發生後我們的司機(臨時雇來的)就自己跑掉了?”他的話一出口,眾人一齊圍上來,說他沒有立場。周恩來製止大夥:“這有道理。你再說說。”

小夥子說說停停:“在我們四川有時司機開車很快,尤其是重慶,坡陡彎多,不小心把國民黨士兵碰了,喊停不停,士兵舉槍就打,會不會是這個緣故?”

周恩來想了一下:“這有點道理,要研究一下。”正說著,副官報告說凶手捉到了。周恩來起身就去打電話。憲兵三團團長就是原來給蔣介石清洗假牙的張醴泉,他將肇事士兵抓獲後,即接到張鎮的命令:“委員長要親自審訊!”張醴泉剛要出屋去辦,周恩來的電話來了:“聽說凶手抓到了,請將人立即押送八辦,由我們處理。”

張醴泉左右為難,隻好謊稱:“哎呀,您的電話晚來了一步,五分鍾前蔣先生已經把人提走了,真對不起。”

周恩來將電話重重地叩上。張醴泉是黃埔六期畢業,後來做到了陸軍司令部少將參謀、徐州警備司令部代理司令,1949年任西南第二縱隊司令時率部起義。他對此事長年負疚於心,常對人說:“我平生隻做了一件虧心事,我不該欺騙周恩來先生。”

事後經過調查,確如那位年輕人說的,當李少石乘坐的汽車回城時,司機開快車,撞傷在路邊的一名國民黨士兵。士兵的班長見汽車肇事後沒有停下來,就朝汽車開槍。子彈從車後的工具箱穿過,打中了李少石的肺部。國民黨害怕中共就此抓住不放,擴大事態。當夜,他們不顧受傷士兵的痛苦,硬是把這位傷兵從遠在高灘岩的中央醫院,抬到了金湯街的市民醫院,把他安排在李少石原住病房對麵,供人參觀。

周恩來在安葬了李少石後,也親往醫院看望那個受傷的國民黨士兵,並提出由中共負責一切醫療費用。從醫院返回的路上,周恩來對車上的人說:“人不要有主觀主義,不要存成見,李少石一事就是很生動的例子。”事後由胡喬木起草了一個講話,經周恩來修改後,由毛澤東審定交與錢之光,讓他以辦事處處長名義在報上公開發表。中共特別是周恩來這種光明磊落的態度,在重慶各界引起很大反響,就連平時對共產黨抱有很深成見的國民黨右派人物,也不得不為中共的行動點頭稱是。

全國解放後,他對個別人在寫回憶錄時,仍說李少石是特務暗殺的,進行了嚴厲的批評。鄧穎超對這樣不實事求是的說法,也很有意見,囑咐童小鵬轉告,一定要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