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抽象地說了一遍,又舉出些事實來證明,同時也提到逮捕郭聘伯這件事情來,說道:“為愛全一位著名的工賊,而失掉幾萬工人群眾的信賴,這樣的‘策略’我真不懂。”
鄧演達說:“你的見解是很正確的,但是實際上是舊社會的力量太大,我們的力量太弱。我們革命軍的內部便有極大的舊勢力磅礴著,我自己是有好多說不出來的苦楚的。總之,我們和衷共濟地緩緩地做去吧。凡是關於政治部內部的事情一切都可照著你的意思去做,老總不久要向江西出發,他希望你去,但我們都委婉地謝卻了。武漢的工作無論怎樣是不能離開你的,我已經派了黨務科長季剛去江西。你無論如何應該把你的感情抑製一下,努力幹下去。我說你是感情家,並不是罵你的意思,革命家沒有強烈的感情是不能夠革命的。不過在目前,對內對外的策略都是應該講的,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還有部內分出了黨派的話,是有少數不良分子的流言,我自己是毫無這樣的成見的。我也相信你們決不是那樣腐敗的封建餘孽。”
鄧演達誠懇地說著,說得快要流出眼淚來。郭沫若被他的誠懇打動了。
鄧演達最後又重重地說了一句:“總之,你在目前是不能夠離開這兒的。就是代傑、鶴齡、德謨,都不許有一個離開!你們離開了,政治部隻好垮台。”
郭沫若氣順了,答應不走。
那一整天,鄧演達都留在漢口,郭沫若陪著他跑了好些地方,直到晚上鄧演達才過江去。
夜間,郭沫若在主任辦公桌上找出一張寫了幾行字的信箋,一看心裏很不是滋味。信是鄧演達寫給廣東的留守主任孫炳文的。信裏有這樣的話:“革命的苦楚易吃,同誌們的氣難受,我恨不曾在武昌城下戰死……”
北伐進展順利,但內部與外部重重壓力包圍著他,使鄧演達的心情極不愉快。
總政治部在漢口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樓內設立辦事處不到三天,鄧演達就獨自一人端坐在一輛小汽車內,汽車兩旁的踏板上,一邊站著兩個士兵,荷槍實彈,威武無比地隨著汽車,護衛著鄧演達,闖入江漢英租界,經過法租界、日租界,兜了一個大圈子,然後回到總政治部。當時漢口租界同其他地區租界一樣,是絕對不允許中國武裝人員進入的。鄧演達這一閃電般的行動,讓帝國主義分子大吃一驚,於是謠言接踵而來。一次,鄧演達到南昌總司令部訪問蔣介石,有人就說:“蔣總司令身上還穿著由廣東出發時所穿的一件襯衫,而鄧演達已經穿上外套。蔣介石斥責他,並且把他監禁起來了。”鄧演達從南昌回到武昌時,便舉行記者招待會,戳穿謠言。
他因為勞累過度,而患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學過醫的郭沫若也發現鄧演達心髒不好,再熱的天,手時常涼冰冰的。
這時,夫人鄭立真也從惠陽來到武漢,與鄧演達同住。
他們坐著,沒有多少話。時間飛馳,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快到10點鍾了,鄭立真想打嗬欠,但又壓住了。她看見他在看表。她心裏有話,不敢大聲對鄧演達說,小聲說也不敢。她拿起一張紙,在上麵寫道:“擇生,咱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