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點點頭:“我看這是共產的結果!”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眼睛卻盯著台布,“我現在無官一身輕,該休息了。過幾天我就回浙江老家……”
“校長不應該讓位!”賀衷寒喊了起來,同時挺起胸膛,揚起頭,兩眼射出亮光。
“休息休息也好,可以去日本看看老朋友。”
“校長,無論你走到哪裏,學生永遠跟隨你!”
蔣介石站起來,雙手抄在背後,微閉雙眼。他那永遠叫人捉摸不定的神秘的臉上,突然閃現高興的神情:“有你這樣忠誠的學生,我蔣中正回天有望!”
蔣介石的婚禮,險些成為另一個女人的葬禮11月7日,蔣介石從日本歸國;宋美齡在期待著他。經過在日本有馬溫泉接談而允諾了這門親事的宋太夫人倪桂珍,已經先於一個月之前回到上海,籌劃婚禮事宜。11月26日,上海報紙刊載了一段結婚啟事:
中正奔走革命,頻年戎馬驅馳,未遑家室之私……茲定12月1日,在上海與宋女士結婚,爰擬撙節婚禮費用、宴請朋友筵資,發起廢兵院……欲為中正與宋女士結婚留一紀念。
12月1日,舉行婚禮,首先於下午3時在宋宅行基督教儀式,由日餘章牧師主持,觀禮者隻有少數近親。繼之,在市內大華飯店舉行典禮,證婚人蔡元培,介紹人譚延、王正廷。蔣介石穿著條紋褲、黑燕尾服、銀色活結領帶,他那花生狀的腦袋刮得煥然一新,與在座的青幫頭目杜月笙的光頭遙相呼應。在飯店的門口,杜月笙的手下人在挨個搜身,在舞廳入口處再搜一次身。每位來賓都得到一枚胸針,上麵有新郎和新娘的簽名。舞廳裏,孫中山的巨幅遺像俯視著流動的人群。白俄樂隊奏起了門德爾鬆的曲子。宋美齡在宋子文的攙扶下,踏著紅地毯,由擺滿白花的走廊進入舞廳。他們在供奉孫中山遺像的禮台前會合,麵向孫中山遺像鞠躬,然後向兩邊的旗子鞠躬,攝影機嚓嚓作響,歡宴人群紅光滿麵——而此時,孫中山的遺孀卻在莫斯科的寒冷中瑟瑟發抖……
蔣介石已經恢複了往日的莊嚴,他那皮膚繃得很緊,像銅一樣的瘦骨嶙峋的臉上也有了平日那種譏刺的神情。他在向眾人發表結婚感言:“餘平時研究人生哲學及社會問題,深信人生無美滿之婚姻,則做人一切皆無意義。社會無安樂之家庭,則民族根本無從進步。餘二人今日,不僅自慶個人婚姻之美滿,且願促進中國社會之改造。故餘二人今日之結婚,實為建築餘二人革命事業之基礎。”
記者追著新娘采訪:“你對你的姐姐有何看法?”
宋美齡不假思索:“姐妹就是姐妹。姐姐慶齡隻不過是個浪漫派。”
“你對中正先生的軍事行動有何評價?”
“那隻是針對共產黨人而已。過火行為是普通士兵的狂熱造成的,也是難免的。”
宋美齡掙脫了記者的糾纏,中途溜出後門,乘車去西摩路更衣。夜裏,她同蔣介石及二百名士兵乘專列離開上海,前往莫幹山的青幫寺廟,度起蜜月。
而在遙遠的太平洋海麵上,一艘美國大來公司傑克遜總統號輪船,正載著旅客朝著彼岸航行。蔣介石的原妻陳潔如正與張靜江的女兒張荔英及其他人都在船上。
這是杜月笙安排的一次赴美考察。臨行前,蔣介石給陳潔如十萬元大洋,並派侍從秘書陳舜耕陪同前往,鼓勵陳潔如說:“要好好學習,回國後可以更好地盡到總司令夫人的職責。”陳潔如望著眼前一片無邊的海水,想象著古詩中所雲“水如碧玉山如黛”的景象,心頭無比舒暢。無線電廣播裏發了一段異國情調的歌曲後,便開始報告新聞。她剛聽到第一句“上海各報都在顯著位置刊登了一則《蔣中正啟事》”,便不再動彈,仔細捕捉著廣播裏的每一句話:
蔣介石在啟事中說:各位同誌對於中正家事,多有來求質疑者,因未及遍複,特此奉告如下:民國十年,元配毛氏與中正正式離婚。其他兩氏,本無婚約,現已與中正脫離關係。現家中除有二子外,並無妻女。惟傳聞失實,易滋淆惑,特此奉告。
那一瞬間,陳潔如直旺旺地望著海麵,卻什麼也看不見,沒有蔚藍,隻有一片金星在跳動。廣播的話在她耳膜裏轟轟作響,她像失去了思考力,雙手捂住臉,低聲嗚咽起來。她又突然睜開眼瞼,朝甲板上跑去。陳舜耕見勢不好,在後麵緊緊跟著。隻見陳潔如翻過欄杆,身體在耀眼的太陽光裏劃了一道亮晶晶的弧形,投向大海。陳舜耕沒來得及把她抓住,陳潔如已經破水而入。陳舜耕在甲板上大叫:“有人落水啦!快救命呀!”他掏出一把錢塞給水手。水手便一頭紮進海裏。聞聲而來的船員迅速放下救生艇,整個輪船減速繞行。
陳潔如被救上來了。她的渾身滴著水,臉色白得跟死人一樣。張荔英拉著她的手,著急地規勸著:“陳姐,有什麼事不能商量,怎麼走這一步!”
陳潔如有氣無力地瞅著張荔英,後來又一個一個地瞧著其他人。她眼睛裏流露出一種可怕的難過的神色,她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著:“他,他……騙了我……”
是啊,八年的朝朝夕夕她能淡忘麼?八年的婚姻被突然宣布烏有,她能平靜麼?
當她還不到14歲的時候,她在張靜江家裏認識了蔣介石。那時候,蔣介石雖被孫中山派在粵軍任職,但與粵軍諸將領常有齟齪而時時離職滯居上海。陳潔如因好友朱逸民被張靜江續弦為妻,而時常來張家與朱逸民聽楊老師授讀。蔣介石在張家見了陳潔如後,就被她亭亭玉立的高挑身材和風韻綽約的稚嫩姿色所傾倒,常常尋機與她搭話。有時還直接跟到陳家,約她吃飯。有一次還被領進一家旅館的房間,蔣隨即鎖上門,欲施以非禮,陳大聲尖叫,蔣介石無奈,隻得打開房門讓她逃走。1921年6月14日蔣母病故,這年9月7日陳潔如的父親亦死於心髒病,蔣介石在料理母喪的同時,又十分殷勤地幫助料理陳父的喪事,博得陳母的好感。再加張靜江夫婦從中說合,陳潔如勉強從命。蔣介石為表達自己的真誠,還咬破手指寫下了血書。蔣攜陳去繁華的南京路買了許多東西,在一家商店裏對她說:他已給她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潔如”,以後再別叫阿鳳了。婚禮於1921年12月5日下午3時在上海大東飯店宴會廳舉行。在新婚之夜,蔣介石激情地對陳潔如說,他有三個願望:一是與陳潔如結婚;二是得到孫中山的賞識;三是使孫中山成為中國共和製的最高典範。就在新婚的第五天,蔣攜陳潔如搭乘輪船從上海到寧波,改乘人力車到奉化。又換乘小船於12月10日下午到達溪口。當時的多妻現象很平常,所以蔣介石也就大模大樣把陳潔如介紹給兄嫂姐妹和妻子毛福梅以及鄉鄰等。幾天後,因為接到孫中山催他回南方的電報,蔣介石離開溪口經寧波回上海。當陳潔如回到上海的時候,發現自己全身出現了皮疹。醫生告訴她這是淋病的症狀,她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原來是蔣介石把梅毒傳染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