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婚姻與人生結局(4)(3 / 3)

她做得自然而得體,既向孫中山的遺體告別,使人們看到她才是孫中山遺訓的繼承人,又表明了拒絕與蔣介石合作的態度。

她保持了兩個月的緘默,然後,到了被定為國際反戰日的8月1日,她向柏林反帝聯盟發了一份措詞尖銳的電報:……反動的南京政府在野蠻鎮壓中國人民方麵是帝國主義的同盟軍。反革命的國民黨領導人的叛徒嘴臉從未像今天這樣無恥地公開暴露於世人麵前……

頓時,她又被籠罩著死神的陰影。

散發電報傳單的人被逮捕;她的房屋被監視,那架劈啪作響的打字機也被謠傳是“一部向莫斯科發報的秘密發報機”;蔣介石暴跳如雷;杜月笙在打著一個惡毒的念頭。

戴季陶找上門來。他在口袋裏摸索了一會兒,取出一張折著的紙,問道:“這真是從你這裏發出去的嗎?我真不大相信,像您這種地位,取這種態度,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這是唯一誠實的態度,即使孫先生處於這種環境之下,也是要取這種態度的。”宋慶齡靠著沙發,將左肘輕輕放在沙發扶手上,手腕自然下垂,右手執著左手,平靜地說:“你散布謠言把我的電報視做共產黨的捏造不免太憒憒了。我有權可以證明,一字一句都是出於我自己的。”

戴季陶的聲音平板而又刺耳:“共產黨在全國殺人放火,你怎能發出這種電報來攻擊政府呢?我們把私人關係擱在一邊,縱使政府有了錯誤,你也沒有權利公然地說話。你應當遵守黨的紀律!”

宋慶齡憤怒地指了一下戴季陶,大聲說道:“遵守黨紀?其實我並不屬於貴黨。

你竟有這種勇氣,說我是沒有權利說話。你們不是把我當做招牌去欺騙公眾嗎?你的蓄意正是一種侮辱。相信吧,沒有哪個以為南京政府是代表中國人民的。我是代表被壓迫的民眾說話。你們的爪牙楊虎,在法國巡捕房控告我裝置秘密無線電,這不是丟臉嗎?你們對於中國革命的曆史,留下了多少的恥辱,民眾將有一日要和你們算賬啊!”

“你太性急了,孫夫人,請你不要攻擊政府和幾個領袖,你的憤激和感情,我都能夠十分了解。”戴季陶軟了下來。他轉而以過去孫中山的秘書、現在由蔣介石任命的考試院院長的身份說話:“孫先生不是一個尋常人,他較一切人超拔,天賦予他一種非常的智慧和才具,他的理想較現代要早幾世紀……”

宋慶齡又一針見血:“我要警告你,不要把孫先生當作偶像吧,他的思想與行動始終隻是一個革命家。我很擔心,覺得你的心理已經墮落了。”

戴季陶矢口否認:“正好相反,我的心理已經與年俱進了。改進社會情形、改良人民生活,這不是革命的嗎?”

宋慶齡答道:“國民黨原來是一個革命的組織,絕對不是一個改良派的會社,否則,它就應該叫做進步黨了。”

兩人又辯論了許久,戴季陶突然想到來此的使命是要為蔣介石遊說,便換了話題:“介石正在極端努力以謀實現孫先生的建國大綱,他負有極大的責任,前途要超過無窮的阻礙,全體忠實同誌都應該來輔助他。但是現在處於這種情形之下,是很困難而又複雜的。誠然,就使介石把政府交給你,或汪精衛,我敢斷言,情形縱使不更變壞,也不會有半點改善的吧?”

宋慶齡哼了一聲,帶著譏諷的意味說道:“實在說我並不希冀代替蔣君,不過你以為中國的情形除了蔣介石以外,再不能有別的人能夠把它改善?這也隻是你個人的偏見。國家的福利,不是任何個人的專賣品或私有財產。你的根本錯誤,就在這裏。

至於說實現孫先生建國大綱,我不知道哪些地方是蔣介石和他的僚屬在那裏實行的。

即就他最後的遺囑,你們每天用來做口頭祈告的,你們都把它出賣了!……對於這種埋在墳地裏的和平,和你對我浪費時間的遊說,我都不存一些幻想。”

戴手陶不曾料想孫夫人把他看得這樣透,自信的堤壩坍塌了。他拿起帽子準備走了,問宋慶齡:“你不能夠到南京來一遊嗎?那裏有你的親族,在那樣的環境裏麵,你也會比較地快活一些。我們通是人類,而且還是富於感情的人類呢。”

宋慶齡冷冷一笑:“假如快樂是我的目的,我就不會回到這樣痛苦的環境裏麵。

目擊我們的希望與犧牲白白葬送,我寧可同情於民眾,比對於個人還重視些。”

“孫夫人,我希望你不要再發表宣言。”

“戴君,使我不說話的唯一辦法,隻有槍斃我,或者監禁我,假如不然,這簡直就是你們承認了你們所受的指摘並不冤枉。但是你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和我一樣的光明,不要使用鬼祟的毒計,用偵探來包圍我。”

戴季陶一臉苦相,訕訕道:“我到南京回來以後,再來看你吧。”

宋慶齡始終不肯相讓:“再來談話也是沒用的了,我們彼此之間的鴻溝相差得太遠了啊!”

戴季陶神經質地顫動著腦袋,用舌頭舔著幹裂的嘴唇,囁嚅地走了。

1930年初,宋慶齡去歐洲,再次與鄧演達相會於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