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先生在南唐朱翱反切中發現了資思韻的存在,從時代上說,這完全是可以相信的事情。朱翱、徐鍇俱仕於南唐,時為五代末與宋初之間,也就是公元10世紀的時候。此時正是近代漢語語音演變的開始,朱翱反切中有資思韻是完全合乎情理的事情。至少,漢越語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證材料。
二、《韻補》臻攝文韻唇音葉韻與《集韻》文欣
同用問題
我們知道,《集韻》對《廣韻》的修訂在語音上有兩個最引人注目的內容,一是某些韻部同用獨用的重新嫠定,一是有些韻部之間移並了很多小韻。此問題學術界雖然有多種解釋,莫衷一是,但一般傾向性認為,這可能是實際語音變化的結果。然而問題是,我們有沒有證據說明這些問題?
幸好,我們在《韻補》的研究中發現了這些問題,不僅可以作為《集韻》編撰上語音變化說的直接證據,還可以破解曆史上著名的賈昌朝並合“窄韻十三處”的音韻史難題。
賈昌朝並合“窄韻十三處”,僅見於文獻記載如王應麟《玉海》,但沒有說明是哪十三處,給後人留下一個謎團。清代顧炎武隻考證出與《廣韻》相異者八處,後有戴震繼續考證,才弄清楚與《廣韻》相異的十三處。如下:
文與欣同用,吻與隱同用,問與焮同用,物與迄同用;
代隊與廢同用;
鹽添與嚴同用,琰忝與廣同用,豔掭與釅同用,菜帖與業同用;
鹹銜與凡同用,豏檻與範同用,陷鑒與梵同用,洽狎與乏同用。
此十三處窄韻本為宋仁宗景祜四年(1037),丁度奉詔刊修《禮部韻略》時,賈昌朝向仁宗皇帝建言刪並的。所謂:“又有獨用韻苦窄者,難為著撰聲律文字,凡一十三處,並取有唐諸家韻本詳據,許令附近通用。”是年《集韻》修撰,即按此重新釐定的“通用”例編定。
先從《集韻》文欣二韻同用獨用問題談起。
《廣韻》臻攝文欣二韻本為各自獨用,今張士俊刻澤存堂本《宋本廣韻》平聲文欣同用,上聲吻隱同用。去入二聲則各自分用,《四庫全書提要》及戴震考證,平上二聲同用乃後人刊刻時據《集韻》改並,今所見《钜宋廣韻》平上二聲各自獨用可以證明。而《集韻》編撰時,將臻攝文欣二韻皆注為同用,《禮部韻略》同。
這僅僅是個形式上的標誌,然而《集韻》參編者在內容上做了一個大膽的改動,將文韻的上去入三聲中唇音與牙喉音分開,僅保留唇音字,而牙喉音字則移並於欣韻的上去入三聲韻部中。如《集韻》上去入三聲韻部:
隱韻:惲委隕切,齳牛吻切,丘粉切;
掀韻:運王問切,訓籲運切,攗俱運切,郡具運切,醖紆問切;
迄韻:屈曲勿切,子九勿切,倔渠勿切,鬱紆勿切,崛魚屈切。
以上《集韻》上去入三聲韻部字,《廣韻》原本在吻問物三韻中。
《集韻》編撰者為何要如此作為?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牙喉音字與本韻唇字讀音有別,而與鄰韻(隱焮迄)一致。既然“語音有別”,又為何注明“同用”?這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做法,之所以如此,一方麵,文韻中牙喉音與鄰韻相同,故為“同用”;另一方麵,為照顧場屋詩文用韻之便,即如陸法言所說的:“欲廣文路,自可清濁皆通;若賞知音,即須輕重有異。”《集韻》編撰者一方麵要照顧舊韻體係,一方麵又要顯示“本朝”語音特點,就在這種不古不今的矛盾狀態中編成了這樣一部不討好的韻書。又如元韻,從中唐以後開始與山攝六韻混用,至少在白居易的古體詩中可見大量的例子。到《集韻》時代,元韻已基本上並入山攝中。然而《集韻》編撰者仍從維護舊韻體係出發,注明元魂痕三韻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