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怎麼辦,老大不上來?”刀二又焦又愁,先前爬的時候就讓穀默先一步的可是老大不理會,他們又不敢惹,直覺告訴他們這會穀默是見人就殺不念舊情的。
“宗白,”安水凊沉默稍許開口道,“若是起了殺心又控製不住便動手吧,眼下甕城之中並無殺不得的人,全是敵人,隨心所欲即可。”
“你說啥!”漢子們再次異口同聲,齊齊瞪著安水凊,連江幸亦是怔然,四個男人本能地後退一步,都以為她是要組織他的。
而穀默聞言真的從腰間拔出了從江幸那搶來的刀,左手拿著蒼騖,右手緊握刀柄,低吼一聲後便衝出巷子,一路斬殺,不管來者何人,霎時鮮血飛濺宛如紅雨驟降,慘叫聲聲連連不絕,湮沒了天地間除此之外的所有聲音。
男人們站在箭樓之上目睹了這一切從開始到結束,卻仍然難以置信,僅憑一己之力便將幾百訓練有素的兵士殺了個精光且自身毫發無損,用的也就是比普通更好一點的兵器,就算江幸那把刀非同尋常,乃是玄鐵千錘百煉而成,吸日月之精華集萬物之靈氣,似乎也誇張了點,如果換成蒼騖,那整個琉州城,或者說閩國莫不是就這麼覆滅了?
即便漢子們與之朝夕相處了好幾年卻依舊不敢相信這時真的,以至於穀默順著繩子爬上了箭樓後他們仍不敢靠近,躲在安水凊身後麵麵相覷,連江幸也不例外。
“蘑菇在哪?”安水凊並不理會漢子們複雜的心情,轉身問道,同穀默並排而立,周身火焰已滅。
“被二殿下抓走了,現在琉州城內,我們這便是要去救她的。”學四強定精神,指了指遠處鱗次櫛比的屋房,總覺的有些眼熟,其餘兩個漢子似乎同他一樣,過了會才反應過來,之所以眼熟是因為琉州完全是依照昔日夏州所建,心下不由一陣感歎。
“盡快找到她,孫崇耀跟呂均的人打來了,莫說琉州,長樂皇城大概也保不住了……”
“君上請恕小的們冒昧,江大人曾說你前些日子去了吳國,不知所謂何事?”學四拱手作揖,岔開話題另外發問。
“去找應延熹,即如今的吳國皇帝,不然麽孤早給吳國的人抓走了,吾去的早,半路截住了他們,順道幫陸卓元借兵否則這會孜州早已不複存在。”安水凊答得相當幹脆。
“放棄‘宿者’麽孤並借兵給陸卓遠的條件是什麼?”江幸一臉興然地問道,“莫不是表明南平與越國支持他應延熹好助他繼位?”
“既然知道還問……”
話到一半周遭突然一片嘈雜,原來是先行失利卻不死心的孫兵再次攻城,往下一看果不其然,來者眾多攻勢比先前還要猛烈,遠處還有更多兵士湧來,而城門縱然堅固非常卻也遭不住接連撞擊,加之城牆上並無弓箭手埋伏射擊腐人也一個不剩,沒有阻礙的敵人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城,隻聽一聲巨大破裂聲響,城門應聲而破,爆破開來後敵人再次瘋狂湧入,而箭樓也被敵人搭雲梯爬了上來。
“蒼天大地呐,這地方可呆不得了,君上我們趕緊進城!”刀二說著就帶頭從箭樓翻入主城門,本想拉一把安水凊念著她病弱,誰想人翻牆的本事比他利落多了。
“宗穆隻得琉州一座小城,兵士不過百人難以成軍,城中百姓也不多,眼下大概都逃去長樂城了,如今的琉州不過一座空城。”正如安水凊所言,翻牆而過後主城之內滿目荒蕪一個人都沒有。
“所以二殿下才相繼滅了周遭好幾座小城以煉製‘腐人’做防備麼?”獨三問道,歎了口氣,覺得宗穆其實非常可憐。
“與其說防備倒不如說是屯兵。”江幸乜了一眼獨三,“宗穆野心極大怎麼可能隻求自保?可惜呐,時日有限,屯得不夠多,所以才不得不連夜趕去長樂皇城討兵。”
“這麼說二殿下眼下並不在城內?”
“是不在,但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至於討沒討到兵就不知道了,皇帝昏庸無能自私自利,琉州區區一座小城丟了便丟了,依我看,宗穆肯定要失望而歸了。”江幸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刀二對於江幸的表情有點愣,覺得全然不能單純地用敵友關係來劃分江幸,太過隨性的男人捉摸不透,是敵是友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曉得。
“小穆……”一直沉默不語的穀默這時終於說話了,戾氣消散得丁點不剩,一臉不忍,憐憫中甚至還有幾分落寞,“定難已經沒了,琉州也要沒了……”
在另一個地方努力修築那早已不複存在的城池,意圖使如今僅存在記憶之中的國度能夠複活,為此不折手段喪盡天良,堅持成固執,到最後一切還是虛空一場麼?
記憶中的定難國實在是太過寒冷,以至於雨水落地時已然冰凍成雪,明明是夏天,遙遠南方驕陽下的輕紗羅裙曼妙多姿,極北之地想都不敢想,模糊的季節界限從來不清晰,所以沒人給予溫暖的話,要活下去是多麼地艱難。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被竄改了的真實,被替換了的身份,有時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沒人關心沒人在乎,孤孤零零的。
終年雪花飄飛的國度,在一方被人遺忘的角隅,麵對粹白的世界映襯出來的寂寞身影,有時他不禁會想,如果他天生聰慧並非呆傻的話,那麼不管弟弟聰敏如何他都將過著如今他過著的日子,弟弟不會有機會替代他,一開始就是多餘的存在,可能未免弟弟搶走哥哥的皇位為此不擇手段導致內訌給了他人有機可趁,母親甚至會殺了弟弟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