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倘若他聰慧的話弟弟總歸是不幸的,所以他天生蠢笨也不見得就是件壞事,如是似乎兩個人都有了各自存在的意義。
上天公平,蠢笨之人天賦異能,身懷聰明之人所沒有的東西,總歸有獨屬於他的福氣,假設弟弟不是那麼狠心更不嫉妒,不介意被搶走皇位的哥哥想必將用蒼騖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又或者當初母親不是那麼急功近利非得逼他早早出世,那麼這一切就會是另一種模樣了。
可惜這個世界從來不存在如果,一路走來更沒有人想要如果,各自有各自的歸宿,各自有各自的命運,歧路的盡頭是早就注定好了的未來。
於是,城破,兵入,當空的烈日見證這一場消亡。
敵人遠比想象中來得多,攻勢之猛烈亦超出預料,令人措手不及,滾滾硝煙席卷蒼穹,隱藏在深厚陰雲罅隙間的太陽漸漸失去光芒,天地晦暝。
琉州主城內空蕩蕩的尋常百姓一個沒有,僅有幾十個守城門的兵士在城破之時因來不及逃走也生死不明,其餘的兵士並不見蹤影又或許就隻有那麼些人,所見所感不免讓人對宗穆的同情更多了幾分。
苦心經營幾年,一步步鞏固勢力,韜光養晦,可惜命運這個東西最喜玩弄他人心血於鼓掌之中,樂此不疲,在人尚未準備好時便將一切摧毀,不給人翻身的機會,注定了失敗就不可能勝利。
為命運所捉弄的人生不過一場玩笑。
“君上……可否幫幫二殿下?”婆婆媽媽的刀二看著眼前的殘垣斷壁簡直要哭了,國破家亡的痛苦漢子們深有體會。
幾個人先一步進城,跑得快,已經到了城中,可惜琉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房子修得都差不太多,密密麻麻緊挨著,從外觀上來判斷實在不易,加之情況危急,一時竟沒找到宗穆府邸所在。四處找尋中忽聞北麵城門打開的聲音,就在不遠處,聽來似是有不少人湧入,幾個人互視一眼,猜到該是宗穆回來了,便就近躲入了一家無人客棧。
“吾這一行隻為幫助蘑菇,其餘事與吾無關。”安水凊言語時腳步不停,先行上了三樓,而江幸冷著臉似是也無心幫漢子們找宗穆府邸。
“小穆!”穀默拉住女子黑紗,“小穆!”
安水凊被迫止步,無奈道:“他是你弟弟不是吾弟弟。”
穀默聞言更是攥緊了安水凊黑紗,眼看著就要把鬥笠給拽下來了,雖然知道無禮但漢子們難免興奮,握拳翹首企盼,終於可以得見那黑紗內的容顏了麼?有種賣房賣田當衣服當褲子賭錢賭貞操就為一睹佳人真容的豁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感覺。
“要蘑菇還是要弟弟,你自己選。”安水凊被迫後退一步,免得鬥笠真被拽下來了。
沒看到,漢子們低低歎息,真可惜。
“都要!”穀默很堅持。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做人不能貪心,不過你的選擇吾不關注,此行吾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蘑菇。”
“都要!”穀默很固執。
“君上莫不是氣急了要挽袖撲過去按著太子宗白一頓好打?”邊上始終不說話的江幸驀地做聲,打趣道,“嘖嘖嘖,貴為一國皇後,如此粗魯可不好,女人嘛還是溫順賢淑為好,凶神惡煞可找不到好夫君就算找到了恐怕早晚也得被休掉。”
黑紗鬥笠猛地一揚,朝向江幸,揮弓意圖打他,沒打著,人躲開了,又打,還是不行,行動被縛實在吃力。
“替吾教訓教訓江幸,吾便考慮是否幫你。”
這話一出江幸就震驚了,以為說笑來著,想著漢子們不會那麼聽話真動手,可回頭一看純爺們已經摩拳擦掌預備行動了,這下慌了,還沒來得及跑且三樓樓過道狹窄也沒地跑穀默就鬆手轉而撲向了江幸,另外三個漢子還更早一步撲倒江幸,四個人按著他狠狠揍了一頓。
“安水凊,我跟你沒完、跟你沒完啊!”
“幾個月了?”
揍完江幸後安水凊心情大好,許是因為見慣了女子清冷的一麵總認為無情無感於是一有情緒波動便能輕易察覺到,總之連最遲鈍的刀二和獨三都發現了,她長舒口氣後靠窗坐下來,推開半扇窗戶,就近的學四趕緊上前倒茶。
“什麼幾個月了?”
“孩子幾個月了?”
刀二答:“四個月。”表情不很肯定。
獨三答:“六個月。”說得像是真的。
學四答:“五個月。”沒有半點猶豫。
“你們怎麼不說孩子已經生下來了……”被揍得除了臉其餘地方已然青一塊紫一塊的江幸忿忿然瞪著漢子們坐在了對麵。
“不要孩子。”穀默搖頭,一臉認真,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要孩子,嫉妒心與占有欲強烈到不能容忍孩子插一腿的可怕男人。
安水凊沉默了,過了會才說話,“五個月能生下來麼?”最終還是選擇了穩重的學四。
“不是都說十月懷胎嗎?我就聽過最早七個月生孩子的,五個月那娃生出來是個神馬(什麼)東西啊!”獨三硬生生將要咽下去的水全噴了出來,噴了刀二一臉,氣得額頭青筋暴突,但是因眼下情勢危急刀二不得不忍。
“三哥說得沒錯,五個月的娃是活不了的。”
“誰說一定要孩子活著了?娃是死是活並不重要,隻需保住蘑菇的性命,隻要她還在,以後想生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