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低沉的聲音突破噪音幹擾,傳入耳中。
謝俊平習慣性地再叫兩聲,忽地醒悟過來,猛打一個激零,仰起頭,看到了羅南突出橋麵的臉麵和半邊胸膛。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隻盡力伸出來的手臂,細細長長的,並不粗壯,卻把他從死神的巨鐮下硬搶出來……呃,是仍在角力。
不知是謝俊平的幸運還是不幸。
高架橋承受的衝擊,非常離譜。雖然橋體已經嚴重變形,可斷裂的隻是橋頭邊緣的部分區域而已,正好把謝俊平圈在裏麵,距他隻有五步之遙的羅南,就安然無恙。
可也正因為如此,羅南才能夠及時衝上,撈住他的胳膊,沒讓他摔成肉餅。
事情仍未結束,羅南是抓住了他,可是力量明顯不足,很難再發力把他提上去。
最要命的是,橋頭崩塌時,形成了一個斜麵,角度雖然很小,可在這種情況下,羅南其實也在慢慢下滑,周圍看不到可以借力的東西。
身家性命說完就完的滋味兒絕不好受,謝俊平努力想要再抓住點兒東西,可他手足掙動,卻讓羅南扣住他手腕的指節,險險滑開。
謝俊平的身子往下挫,更嚇得慘叫掙紮。
羅南臉色很難看,吃力開口:“別動,抓著我的手。”
謝俊平已經被恐懼迷了心竅,哪得聽進去,仍在掙動。
“你要死嗎!”
怒吼聲貫入耳孔,讓謝俊平猛打個激零,頭顱上仰,恰好看到羅南的眼睛。
之前瑩瑩曾說起,羅南在鍛煉時,眼睛泛著光。可從謝俊平這個距離看,羅南眼底並不清澈,帶著濃密的血絲,還有些微微的青黃雜色,可就是這些斑駁的色彩,仿佛在瞬間構成了一幅抽象而妖異的圖景,深深烙進他心裏去。
謝俊平說不出那是什麼,心頭卻莫名發緊,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羅南那聲怒吼,已經耗去很多力氣,此時音調走低,還有些沙啞:
“看看你的手,在幹什麼!”
謝俊平轉眼看過去,隻見他的右手,也就是被羅南抓住的那隻,正死死蜷住,僵硬得像塊死木。掌心之中,狠握著那塊與他一起墜落的石頭,被棱角刺入掌心,鮮血直流,猶不自知。
這大概是某種應激反應,以至於完全失去了痛感,血肉和石頭像是融在了一起——恐懼就是粘合劑。
“鬆開!”羅南命令。
謝俊平也想鬆開啊,可是平時還算靈活的掌指,徹底地僵死了,任是急得滿頭大汗,也完全不聽使喚:“我,我……別鬆手!千萬別鬆手!”
羅南深吸口氣,死盯住謝俊平:“不要看你的手,看我的眼睛。”
現在隻要羅南不撒手,謝俊平必然是言聽計從,就像是提線木偶,羅南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謝俊平再一次直視羅南的眼眸,斑駁的色彩結構,就像是一對渾濁的漩渦,將他的注意力牢牢鎖定。下一刻,羅南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殼深處炸響:
“鬆手!”
鬆弛的可不是隻是掌指,那一瞬間,謝俊平全身的力氣都泄了個幹淨。他手指一鬆,沾滿了血跡的石塊垂直落下,先砸在他肩膀上,又往下墜落。
謝俊平被這疼痛打醒,感覺身軀發軟又發沉,似乎又在往下滑,慘叫聲中,他反射性地手掌反抓,這下子便成功扣住羅南手腕,再不放開。
有謝俊平分擔,羅南終於得以微調手指的位置,以更好地發力。
經過一番調整,緊繃的事態稍有緩衝,謝俊平充血的腦袋開始恢複清醒,感受的元素更多了一些。
清晨的冷風吹來,他的身體在擺蕩,風中還有雜音,裏麵有爆炸聲,有建築物倒塌的隆隆回響,還有尖銳的警笛……
不用眼睛,也能理解周邊混亂的一切。
感謝“黑暗英雄”——現在謝俊平對瑩瑩的分析已經徹底信服了,否則他肯定已經變成了亂石堆裏的一灘肉醬。
但他更希望“黑暗英雄”能再加把勁兒,把他拉上去……
剛張開嘴,莫名的強音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