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德夫人微微點頭:“那就隻有理念麵具了。”
“是的。”
“有沒有更好的理由?”
“穩定。理念麵具這邊最大的優勢就是穩定。”
哈爾德夫人似笑非笑:“你確定?”
“我確定。”思維進行到這裏,殷樂已經智珠在握,“雖然在理念麵具形成過程中,羅南處於極端環境、缺乏安全感、缺乏真實溝通,所以在這個麵具覆蓋下,他很大概率是一個潛在的完美主義者,有強迫症狀。某些時候會非常焦慮、急躁、脆弱,這與之前的分析相契合。
“但由於麵具的理念特質,壓迫共生的情緒心理元素向其他麵具轉移,就成為了大概率事件。比如說,焦慮、恐慌、軟弱投向了弱勢麵具;自我、倨傲等投向了強勢麵具。在理念麵具留下的因素,則是相對完美的——越是完美,也越有可能成為判斷的依據和標尺。
“這麼一來,主要的三個人格麵具,也就必然是以理念麵具為中心主導,弱勢麵具和強勢麵具擇機出現。從羅南日常行為來看,相對單純的情境還好,世俗社會、親友麵前用弱勢麵具獲取同情愛憐;裏世界大敵當前則以強勢麵具爆發,一路殺殺殺。這時候,兩種麵具都相對穩定,行為思路也容易估測。
“但問題是,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觀念和手段,中間找不到一個妥協的點。如果世俗社會和裏世界的行為邏輯完全不同也還罷了,偏偏還有相當的部分重合。這就產生了障礙,造成了行為分離和撕裂。
“一旦情境變得複雜,比如說,像剛才在水吧,神研社的曹大嘴巴對他母親不敬,弱勢麵具就與強勢麵具瞬間轉換。他想殺了曹大嘴巴,可目標隻是一個有敵意的普通人,且由於費槿的幹涉,情況並沒有到最惡劣的程度。如此一來,強勢麵具並不完全適宜,弱勢麵具也沒有出場的空間,撕裂就產生了,在這個空隙裏,理念麵具自然而然地填補了上來。
“羅南根據理念麵具進行判斷,曹大嘴巴本人不值得分析琢磨,沒必要在他身上浪費精力,製造更大的麻煩。所以他克製了情緒,也讓曹大嘴巴保住了一條命。就在那有限的幾秒種時間裏,弱勢麵具也好、強勢麵具也罷,都暴露出了不穩定的特質,唯有理念麵具,成為了羅南行為的依據。”
殷樂的分析是漫長的,但結果又非常清楚:“雖然這隻是獨立事件,但我相信,仔細分析羅南所有的相關事件,都會得出這個結論——任何對他弱勢或強勢麵具的長期接觸,在多方因素的影響下,最終都會直麵理念麵具的‘審判’。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做好與理念麵具交流的準備,將不確定性降到最低。”
哈爾德夫人安靜地聽著,不再收拾資料,最後甚至瞌起雙眸,麵容古井不波,掩去了所有的情緒。
殷樂做出長篇大論,本來是信心滿滿,可看到這種情況,心裏莫名又有點兒發虛:“老板,我說錯了嗎?”
“不,並沒有。除非我們能夠在第一時間擠進羅南的親友圈子,否則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哈爾德夫人睜開眼睛,視線卻是投向窗外霓虹變幻的夜空:“我隻是在想,能力者協會總會,包括其他的一些人,急匆匆冒頭,事情沒辦妥,倒是給我們留下了足量的參考。我們算是幸運的,可接下來我們是會一舉功成?還是也成為眾多例子中的一個,供別人解析嘲笑呢?”
“老板!”殷樂又是心驚,又是茫然。不知道哈爾德夫人突然大發感慨,是怎麼一回事兒。
“算人者,人亦算之;知人者,未必自知。有這種自覺,才能用好的心態麵對未來之不測。”
哈爾德夫人笑了一笑,視線轉向殷樂仍然青春嬌豔的麵頰:“就按照你的思路來辦吧,今晚你且擬個計劃,明早給我看。對了,先把費槿帶回家,別出了岔子。”
說著,她就站起身來,徑直往外去。
“老板?您這是……”
“出去散散心。”
門開門關,轉眼屋裏隻剩下殷樂一個。麵對空寂的房間,她呆站了好大會兒,才從波湧不定的心思裏掙紮出來,低頭重新整理情報資料,投入到注定通宵的工作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