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半天就能趕到的路程,岡村走了2天多。他的行李走得更慢。他乘坐狹小的偵察機時,隻能攜帶一個小公事包,其他盛放隨身用具的行李,便都由陸路托運,由一名上等兵護送。結果,直到11月6日才送到衡山。半天的路程,竟走了52天,這位上等兵為躲避中國軍隊的打擊,已是疲憊不堪。
岡村是在傍晚時下的飛機,之後,趁著薄暮,直接趕往衡山司令部。道路坎坷,夜色漆黑,11點才到達衡山,離預定的到達時間遲了很多。列隊出迎的各級人員在凜冽的寒風中等待多時,最後實在難以忍受,就自動解散了。
岡村滿臉倦容,冷清地走上台階,一直走了200多級,才到達作為司令部的建築物。
這是一座宏偉的迎賓館,還設有很深的混凝土防空壕,應該是曾經駐守衡陽的美軍軍官所用過的,日軍現在打算用它作為岡村的司令部。但岡村卻有些不高興,他說,一個野戰軍司令官,不應當在將士們流血沙場時享受這樣豪華的官邸。
當岡村被帶到後院的居所時,臉上的不悅更明顯了。這次生氣,是因為後院寂靜空曠,還要上下台階。
一日早晨起來,岡村從窗口俯視過去,指著對麵的民房對勤務兵說,要搬到那裏去。隔一天,果然搬去了。
隨著中美飛機的轟炸愈加猛烈,一些官兵的情緒出現了波動。他們很思念家人,對於家人的來信十分珍視,連裝信件的郵袋都舍不得歸還給投遞部門,可是,盡管他們迫切地渴望團聚的日子,但他們卻模糊地意識到,他們有可能回不去了,有可能將亡身在異鄉了,所以,他們的心情暴躁、不安起來了。
岡村此前已經接到報告,說有大約40萬個郵袋被官兵們死活攥在手中,致使部隊的投遞工作一度陷入了困境,希望岡村命令官兵們奉還郵袋。岡村對此事的看法是,雖然私留郵袋,是思親所致,但這也暴露出日本人對公共財物漠不關心的弊病。可是,現在大戰當頭,他若是嚴厲譴責,隻會讓官兵們覺得,局勢越發不好了,連長官都沉不住氣了。
為此,岡村特意做出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以便穩定軍心。每天早餐過後,他都拿著釣竿到湖邊垂釣。一天,很大的一條鯉魚咬了鉤,正提竿時,忽又脫鉤而去。參謀們於是給他設計了一種不會脫鉤的釣魚裝置,忙得不亦樂乎,看起來確有天下安樂之勢。可是,意外事件還是屢屢發生了。
有些官兵投降中國軍隊了,而且,還拿著大喇叭到陣地上呼朋喚友,鼓動他們也投降去。
一天夜裏,一個中隊的宿舍裏還發生了爆炸。一位下屬軍官把他的中隊長炸飛了。原因是,中隊長對他橫豎看不順眼,嗬斥他說:“像你這樣沒誌氣的人,下次戰鬥時就應該被殺掉。”下屬軍官有點兒想不開,死心眼地認為,終歸是一死,還不如把中隊長殺掉,一橫心,就把手榴彈塞中隊長被窩裏去了。
此事未了,密碼本又丟失了,而且,丟了不止一次。攜帶密碼本的人說,他在休息時,行囊掛在牆上,密碼本就在裏麵,等到出發時,才發現行囊不見了。還有一個無線電小隊,連怎麼丟的都不知道,推說馬夫疏忽,把裝有密碼本的行囊,運到輜重兵小隊中去了,可輜重兵小隊什麼也沒發現。
這些事情,在日軍中以往很少發生。岡村壓抑著怒火,命令即刻去找,最後在衡陽西麵約18公裏的一片樹林裏發現了,行囊還在,但裏麵裝的東西已經被掉包了——換成了豆醬粉。一片草叢裏,有燒毀文件的痕跡,但誰知道被燒毀的就是密碼本,而不是廢紙,或其他文件呢?這片樹林挨著一條大路,或許有人就是順著這條路盜走密碼本的。
密碼本的丟失,事關重大,海軍大將山本五十六就是因此而喪命的,岡村於是立即采取了變更密碼的緊急措施,也因此給部隊帶來了不少麻煩。但“1號作戰”依然不能中止。很快,岡村就命令部隊開拔了。
連日都是雨天,10多天不見太陽。雨水不大不小,不緊不慢,就那麼勻速地下著。地下卻積窪了大量的水,有些地段的泥濘,已經沒過了膝蓋。幾十萬日軍就這樣浩浩蕩蕩地行進在雨水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爛泥和草棍。還要支著耳朵,傾聽美軍飛機是不是又來投彈了。
行軍需要長驅幾千公裏,而85公裏的路程,竟然就要耗費16個小時,還要時常幫助推車。有半年的時間,日軍士兵都渾身濕泥,麵色慘白。一些人因為吃了不幹淨的油炸素丸子而病倒了。
岡村麵露憂色地向參謀表達了他的憐恤之情,他說,士兵們很可憐,他心裏很不安。但實際上,岡村最煩惱、最掛慮的並不是士兵們,而是橫山勇。
橫山勇是主力部隊第11軍司令官,隸屬於第6方麵軍,他認為,隻有自己才配得上第6方麵軍司令官的頭銜,岡村那根豆芽菜實在浪費了這個位置。所以,他對岡村傲慢無禮,挑刺一樣,總是挑釁,竟然連作戰計劃都自己做主更改了。
10月份,當橫山勇攻打下桂林後,還要攻打柳州。他隔著鍋台上炕,直接越過了岡村,向中國派遣軍總司令部和東京大本營發報。岡村哪能容許這個,他氣勢洶洶地發報給橫山勇,不許攻打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