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方有嘉木(3)(1 / 3)

3.夫唯不爭,故無憂。

雨後降溫,深秋露重。

我還沒進診堂,就接到了趙院長的電話,他安排我用周末的時間陪陸子煜逛逛主城。

走在我前麵的顧嘉言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大翻領棉衣,版型極好的墨蘭色牛仔褲,卡其色的工裝鞋,鞋帶收攏的十分齊整。他不喜歡太過硬朗的布料,衣櫃裏常年隻有四種顏色——黑白灰咖,既單調又個性獨特鮮明。

他舉止自然的為身後正在握著手機通電話的我推開門,我張嘴比了個無聲的謝謝口型。

這是長久以來我們之間形成的默契。

虞清明坐診的時候,並不像現在流行的中醫噱頭,留絡腮胡須穿盤扣長衫。他的穿著總是很清爽利落,在室內就是羊毛衫加白大褂,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裏,容易讓人信任。顧嘉言很入這個老專家的眼,虞清明簡直是把他當成入室弟子一樣對待。

他曾經在席間認真調侃,這年頭遇到一個正常的年輕人就很不容易,更不用說顧嘉言與他各方麵都十分投契。

我坐在診台對麵,把最近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一下。

其實應該也跟沒什麼大礙,是顧嘉言過於緊張,不過中醫堂的理念本身就是治未病之病,所以虞大夫還是大筆一揮,開了一張方子遞給顧嘉言,醫囑道:“小丫頭平時要注意一下清口,少吃麻辣葷腥發物類的食物。”

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順從的點點頭,又聽到他對顧嘉言說:“你去國外這些天,我仔細琢磨了下,給你的藥方調整了兩味藥。藥房每天都煎,你得按頓仔細吃。”

我連忙插嘴:“哥,你的身體又哪裏不舒服了,去年不是就停藥了?”

顧嘉言麵不改色:“沒事,老毛病而已。虞老隻是幫我調整個藥方,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要我送你嗎?”

虞大夫的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隻好又低下頭去看病案。

我急著離開,也沒有繼續追問,說:“你不用送我,我出去走幾步路過天橋搭輕軌就行。”

顧嘉言知道我是去見陸子煜。

臨走的時候,中醫堂來了個卷發的小男孩,隻有三四歲的樣子。黑色外套裏麵穿了一條牛仔的背帶褲,大大的眼睛,膚色雪白,特別可愛。

他的媽媽抱著他坐在顧嘉言對麵看診,他十分安靜,不怎麼愛說話。

顧嘉言一向對小朋友很有耐心,他是一個真正心懷仁慈的人,盡管言語不多。因為仁慈,所以不溫不火,沒有衝動的情緒。因為仁慈,所以不驕不躁,待人接物平等且寬容。

我信賴他,就像信賴格林威治本初子午線的刻度。

為了逗小男孩開口說話,顧嘉言低聲問道,“小朋友,你的頭發怎麼是卷的呀?”

他鼓著臉頰想了一會兒,奶聲奶氣的說,“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媽媽喝開水燙的。”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倚在門旁情不自禁的笑了。

顧嘉言也勾了勾唇角,他捏捏他手掌上小小的肉窩窩,哄道:“原來是這個原因,那你伸出舌頭讓叔叔看一下,好不好?”

我輕輕掩上門離開。

我搭乘輕軌,十分順利地到達跟陸子煜約定的商圈。

重慶主城的輕軌站台都建設的十分別致,有的距離地麵有五六層樓高,有的直接建在嘉陵江麵上空。尤其是從沙坪壩到大學城的路線,由工商大學藝術設計學院的龔曦教授擔綱設計。他當時谘詢過我導師蘇紅女士的意見,最終確定的主題是重慶城市記憶,整個站台頂上的塗鴉都是抽象的青石板路,兩邊是鬆濤梅林的樹木,鳥群和風箏穿梭其間。

陸子煜見到我,第一件事就是帶我去附近的眼鏡店驗光。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我跟他都沒有主動提起昨晚與顧嘉言的會麵。

我心裏想著反正周一工作時肯定要用到近視鏡,所以沒有拒絕。

我渾渾噩噩的跟著他挑了鏡片,又在店員的推介下試了一副黑色的大鏡框,我把框架在鼻梁上對著麵前的鏡子擺了個表情,抬頭向遠處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