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地雞毛(1)(1 / 2)

1.歲月多憂。

我在醫院陪顧嘉言坐著說了一會兒話。

看他慢騰騰的吃了大半碗燉湯,李航又不停地發微信過來,伴隨著叮叮咚咚的聲音,手機屏幕上出現一條又一條的新消息提示。

我低頭用手機鍵盤簡單回了兩句,臉上便有些不耐煩的神色。

見狀,顧嘉言稍微換了個姿勢,找了個更舒服的角度靠著床頭,低聲跟我說:“微微,你晚上早點回去。”

我不肯,“姑姑晚上又不會過來,我在這裏陪你。”

顧嘉言說:“不用了。”

我固執的問他:“如果換做是我躺在這裏,你會不管我嗎?”

他無奈,低低的斥責我:“沈微微——”

我有點生氣了,鼓著臉沒有作聲。

他纖長的眼睫輕輕眨了眨,又說:“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我不服氣的耍賴道:“我還不夠聽話?我比大樂/透差的地方,就是沒有衝你搖尾巴了。”

他被我逗得開懷,我連忙湊過去。

他順勢而為,像對大樂/透那樣,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見過他的主治醫生,也見過虞清明。

我盡最大的努力讓他快樂。

我又說:“我明天請了一天假,不去上班了。現在回去也是看美劇吃泡麵浪費時間和生命,就讓我在這裏多留一會兒,等你睡著我就回去。”

顧嘉言對我一向是對我沒有辦法的。

護士過來,我服侍他吃了當天的藥,不一會兒就有點昏昏欲睡。我等到他睡著,半夜打車回到家裏,直接倒在床上仰麵酬神。

姑姑一早便致電給我。

我最近特別的消沉,在顧嘉言以外的人麵前,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對著鏡子簡單梳洗收拾了雞窩一樣亂蓬蓬的頭發,然後換了件得體的衣服。

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我十分安靜的通過電話跟她約好了見麵時間。姑姑本來也就是在稅務係統掛的閑職,前幾年索性辦了內部退休,如今還住在楊家坪的那棟老房子裏,那裏有她跟姑父的全部回憶。她平時的活動很單純,也僅限於跟街坊搓搓麻將,定期跟團旅遊,然後去教堂做禮拜。

姑父已經去世十多年了,她也固執的守著這份唯一的感情過了這大半輩子。

在我的印象之中,姑姑年輕的時候是很溫柔的,連說話都是慢條斯理。姑父更是和氣,每次見到我都會愛憐的摟在懷中。我小時候乖覺,又異常活潑,會說俏皮話哄他們開心,姑父每次都會給我很多零花錢,讓我買文具和書本。

姑父是很能賺錢的。

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中醫養生機構還不如現在遍地開花,他就先知先覺的打開了高端市場。姑姑如今住的老房子的這個地帶,已經被列為山城陪都文化保護遺產。這是一棟兩層帶庭院小樓,連大門都是雙開門帶角樓的,圍著一個八十方左右的小院子,角落裏有一顆粗壯的老樹,姑父在世的時候將其命名為三自堂。

自由、自在、自然。

這樣一個男人,難怪姑姑愛他一輩子。

我已經很久沒有到過這裏。

但我還記得木梁舊瓦的房頂,還有院子裏的粗礪麻石台階和紅陶地磚,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姑姑家做客常住,總覺得這裏像詩一樣浪漫。

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早晨出門,因為穿著問題跟媽媽發生了小爭執,賭氣不肯回家。放學時,我便偷偷的尾隨高中部的顧嘉言上了公交車,到站下車的時候他才發覺我的存在。他帶我沿著草木繁盛的小巷子一路回家。

我至今仍能清晰記得他的身形在黃昏的光線中拉下細長的影子。

巷子邊上年代久遠的石雕牌坊處,是一家老麵館,靠近路邊擺著三五個木質的小飯桌,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吃麵。辣椒的香味和質樸的川音時不時傳來,周圍有遛狗的老人負著手倒著走步,野貓在草叢中一閃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