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與潮汐(3)(1 / 2)

3. Live

and let

live.

桌子上有一道我很喜歡吃的口水雞,白色的瓷盤中是紅彤彤的麻油裹挾的鮮嫩雞腿肉,最上麵有一些為了配色鮮豔而撒的綠色小蔥。

顧嘉言自然而然的用筷子將醬汁中混著的蔥花末挑了出去,然後把盤子推到我麵前。

我的心頭有些恍惚。

我們相對無言,默默的吃一餐飯。窗外是燈火輝煌的無限江景。鳴著汽笛的豪華遊輪經過時推開水麵的波紋,裹挾水汽的微風帶來一陣涼意。

顧嘉言食欲缺缺,幾乎沒怎麼動筷子,不過心情好像不錯,喝了一碗熱湯。他跟我說:“微微,過兩天我會去一趟涪陵,給爺爺置辦年禮,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他唇角的笑容有些飄忽,說:“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在爺爺家,二十年前的春節。”

他靜靜看我一眼,又望向窗外,說:“又是一年春節了。”

我偏過頭去稍微掩飾了眼中滿溢而出的淚光,點頭道:“好。”

他又低聲問我:“是不是要請假,工作忙的過來嗎?”

我連忙說:“院裏剛好準備年底的獎勵旅遊,我就不去了,跟你一起去涪陵陪陪爺爺。”

顧嘉言送我到小區門口。

他下車來,站在路旁的綠化帶,然後抬起右手摸了摸我的發頂,笑著低聲對我說:“進去吧,回去早點休息。”

我點點頭,從他手中接過從中醫堂打包的各種藥材。

他牽著唇角在夜色中與我揮手作別。

我突然覺得舍不得。我下意識的走上前幾步,一把攬住他的腰,將臉孔埋在他胸前,趴在他的懷裏,默聲流著眼淚。他被我突然的情緒崩潰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焦急的問我:“微微,怎麼了?”

顧嘉言常年服藥,身上總是帶著一絲清寒苦澀的藥味,我漸漸找回神智。

我揚起滿是淚痕的臉,看他略帶幾分病氣的沉靜倦容。

顧嘉言無奈笑笑,右手撫上我的側臉,大拇指腹輕輕摩挲了我的臉頰,替我抹去淚痕,抿抿唇,又低聲問我:“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

我說不出話來,搖搖頭,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克製了下,略微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然後偏過頭去,用手背抹了抹臉頰。

我努力平複了自己情緒,盡量讓聲音不帶哭腔。

我對他說:“哥,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欲走。

顧嘉言忽然拽住我的胳膊,扣住我的肩膀,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將我拉進他的懷抱,我的臉撞在他胸前的外套上,鼻尖酸澀,整個人都被他攬在懷中。

他的雙臂箍住我的肩頭,緊緊的抱著我,氣音低弱的喚我:“微微……”

他的聲音氣力不濟中帶著無法掩飾的痛楚喑啞,他跟我說:“對不起。”

我心中很清楚的。

顧嘉言亦隻能走到這一步了。

再往前一步,便是萬劫不複的萬丈深淵。

真實的人生其實是這樣,很多時候隻能在糟和更糟的泥沼裏抉擇。顧嘉言從來都不願意我麵對危機和矛盾,更不願意將我陷入這樣進退維穀的境地。

隻是,已經這樣糟糕了,他也隻能牽著我的手淌進那個較淺的泥潭。、

至少,我是能全身而退的。

我轉身往小區裏麵走,這個冬夜格外蒼涼。

我忍不住瑟縮著肩膀抵抗空氣中漂浮的冰冷水汽。抬眼之間,我看到就站在不遠處的小區中央的那盞白色噴泉旁的夜色之中的陸子煜。

他微微低著頭,瘦削臉頰浮上一片灰與白交替的光影。

因為畏寒,他的雙手抄在外套的兜裏,側麵的線條滄桑而寂寥。黑色的呢子大衣,白色的立領襯衣,精致到近乎漂亮的臉頰,長身玉立,他的品味一向好到令人發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