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想和你虛度時光。
臘月廿八。
春節的氛圍已經很濃重了,小城內的街道到處都張燈結彩。這兩天,我跟顧嘉言去了幾次超市,大致將年禮送到幾家爺爺至交的老街坊和親戚家中拜了年。我們又對家中的內外進行了大掃除,我買了很多花樣繁複的窗花,一疊疊的大紅色上圖案中都有不重複的吉祥話。
我站在椅子上把最後一張貼完,轉過頭對身後的顧嘉言笑了笑,問,“哥,你看看,我貼的正不正?”
他點點頭,又低聲囑咐我:“嗯,下來的時候慢點,注意腳下。”
他的話音未落,我就直接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椅子並不算高,但是落地的時候因為手掌沒有找到支撐我有些搖晃,差點趴倒。
我虛驚一場的撫了撫胸口。
顧嘉言無奈的搖搖頭,下意識的勾著唇角笑了笑,低聲說:“做事總是這麼不管不顧的,也不知道以後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我敢肯定,這句隻是他的無心之語,但是氛圍卻有一瞬間的凝滯。
我沒有接話,連忙找借口離開,“哥,我去廚房看看蒸的臘腸。”
顧嘉言一怔,神情之中有幾分哀戚絕望。
我靠在廚房的流理台前,用手掩著嘴默聲流了一會兒淚。
隻有真正懂得生命的脆弱,才更能明白它的可貴。
我一直在說服自己,如果我真的覺得對顧嘉言付出的太少,如果我怕他的離開從此成為心裏抹不掉的傷,那麼我就盡可能多的做一些對他來說有意義的事情,哪怕微不足道。
至少,我能好受一點。
顧嘉言一直都知道的,我此刻的所作所為,我擅自為他做的能讓他感到輕鬆和快樂的事情。
他都知道。
傍晚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街心公園散了會兒步。
我在路邊攤上買了一些老式的冷焰火,顧嘉言幫我點燃,我握在手中圍著他歡快的繞了幾圈。顧嘉言去營業的食店給我買了一兜我小時候愛吃的那種奶油夾心泡芙,我塞在嘴巴裏幾顆嚼了嚼,剩下的拎在手裏。隨著夜幕完全降臨,遠處天邊漸漸升騰起寶光華麗的煙火光圈,所有人都饒有興致的望過去。稚氣的小孩子掙脫家長的手,笑著跑啊跳啊鬧啊,好像站在快樂的巔峰。
我們並肩而立,靜靜看了一會兒這無邊繁華好景。
我側過臉偷偷看一眼燈影明滅中的顧嘉言。經年已過,他沉鬱眉眼依舊。秀挺的鼻梁,淡白的薄唇,溫柔的眸光,清俊的臉頰弧度,臉色蒼白的厲害。我的心中激蕩,眼眶酸澀難忍,幾乎又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們沿著那條熟悉的小徑走回去。
路上碰到爺爺的同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認出我來,笑著開了幾句長輩最愛的玩笑:“微微現在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長的這麼漂亮。”
她最後還是加了一句:“有對象了嗎?”
她的聲音中氣十足,我卻好像聽不懂一樣,甚至沒有力氣敷衍,低著頭不肯吭聲。
倒是顧嘉言輕輕笑了笑,給我打了圓場:“王奶奶,微微這麼漂亮,身後追她的男孩子都排著隊呢,您要是有合適的也可以幫忙物色一下。”
王奶奶連忙點點頭,說:“要的嘛,你這個當哥的也要抓緊啊。”
我覺得心痛,根本聽不清他們後麵又說了些什麼。
我兀自陷入自己的心事之中。我走在前麵,步伐越來越大。
一直跟在我身後的顧嘉言最終出聲叫我:“微微,你慢一點。”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回頭轉身。顧嘉言扶著膝蓋彎著腰站在我身後幾步遠的位置,呼吸粗重,他的聲音很低,麵頰上一片青白,白皙光潔的額頭上覆滿冷汗。我跑過去,扶著他的手肘支撐他大半身的重量,疾聲問他:“哥,哥,你怎麼樣?”
顧嘉言努力平複了自己粗重的呼吸,搖搖頭,低聲跟我說:“沒事。”
我再也不敢耽誤,扶著他慢慢走了回去。
我安置顧嘉言半靠在床上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小扇子一樣的濃密的睫毛上有顆顆分明的汗水滴,微微抿著的唇角漸漸浮現出駭人的青紫,下頜的線條崩的很緊。他的右手不自主的撫上胸口,緊緊扣著床沿的左手背上青筋浮現,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楚。
目睹這個過程的每一分秒,都像是是針紮一樣戳痛我的心。
我從他的上衣口袋掏出藥瓶,倒了一顆送到他的唇邊,讓他含在口中。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也不敢哭。隻能一遍遍的輕輕撫著他的背,希冀他能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