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歲月空寂(4)(1 / 2)

4.聽我的,哭出來就好了。

隨後的幾個月,我跟陸子煜幾乎斷了所有聯係。

十月下旬,我獨自一人遊蕩在耶路撒冷。因為對當地氣候的不適應,我得了一場不重不輕的感冒,生病的時候人的情緒會容易脆弱,沒有人在的時候,我一個人哭了很久。語言不通,我便很少跟周圍的人交流,偶爾背著相機穿梭在大街小巷取景,像一抹遊魂。

我接了國內幾個雜誌的攝影約稿。

半夜睡不著,爬起來修照片或者配文字的時候抬起眼睛瞭望生活,會覺得無比孤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陷在自己生活的泥沼之中,沒有人能對我的痛苦感同身受,我也不需要任何人陪我走過這場風雪。

我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猶太經典《塔木德》中有這樣一句話,“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

這裏的落日、朝霞、雲層、民居窗台上的花盆都能成為我鏡頭之中不可複製的景色。我下載了一本《耶路撒冷史》的電子書,放在隨身攜帶的閱讀器裏麵翻閱,這座宗教聖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建築都有令人難忘的故事。

期間,我去了一次哭牆,周圍有很多麵壁虔誠祈禱的教徒,也有拿著相機穿梭而過的各國遊客,我沒作久留,也許是離群索居太久,我漸漸變得孤僻,不喜歡人聲噪雜的地方。城內有許多不起眼的小教堂,進去之後就會別有洞天。我經常會去城郊的教堂做禱告,也穿過當地女人的黑色鬥篷,遮住脖子和後背,頭上披一層輕紗。

有時候,偌大的教堂之中空蕩蕩的,隻有我一個人。

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無神論者。

但是,我需要一個寄放情懷的方式。我試圖在宗教信仰中尋找依托,不慍不爭,修為完美人格,從而走向另一種層麵的平和喜樂。我想當這場流浪結束時,能坦然回到人海中淹沒自己,和從前一樣生活,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記憶有時候是很奇怪的東西,那些驚心動魄的經曆轉瞬即逝,一個小小的細節卻足以讓我終生難忘。我不太記得去年春節江邊那場盛大的跨年驚喜,不太記得顧嘉言最後在ICU那段時光我究竟簽了多少張病危通知書,但是卻清楚的記得他最後住院那次,某個下午的病榻前,我俯下身幫他整理被角。

顧嘉言被我的動作驚醒,睜開眼睛看到是我,抿著唇角笑了笑。

我輕聲叫他:“哥。”

他抬起手把我額前的亂發別到耳後,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溫柔的摸摸我的頭發。

他聲色喑啞的跟我說:“微微,謝謝你。”

這個為我付出了此生所有愛的男人,哪怕纏綿病榻,也從沒有在我麵前表現出一絲消極沉痛,甚至直到最後一刻仍舊對生活心存感激。其實,很多人的愛從不會說出口,而不說的,就成了記憶中最難以釋懷的遺憾。

我覺得,我是個很悲觀的人。盡管我明白昨天的太陽曬不幹今天的衣裳,盡管顧嘉言跟我說過許多遍,微微,我從來都不擔心你的未來。

畫地為牢,裹足不前。

我不願意從這場愛的陰影之中走出來。

十二月的時候,聖城下了第一場雪。

我收到從台灣發過來的一封工作邀請的Email和一張別致婚禮請柬,簽名是Evan

Dai,戴致遠。我曾經聽陸子煜說過,他很久之前就一直避居在花蓮的大屋,每天種花灑掃,過著神仙一般不問世事的生活。他是我從大學時便心心念念的偶像,實在沒有理由不去。

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可能與陸子煜有關,隻是不想太過刻意避諱。

我試圖與自己和解。

讓生活順其自然,不隱藏悲痛,不偽裝歡樂,坦然麵對深沉的疼痛和改變。

我花費了一點時間準備行程。

在台北休整了一日之後,搭乘一早的台鐵去花蓮,一路都在下小雨。我的位置在車廂的左邊靠窗,剛好能看到海麵與天空中綿綿密密的雨幕中交織的景色。周圍人大多數用普通話交談,我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整顆心漸漸放鬆下來。

從車站出來,有提前聯係好的司機來接我。

這座城,小巧而精致。因為我一直生活在內陸,我很少有機會看到海,麵對車窗外公路一側抬眼就能望見的厚雲積壓驚濤拍岸海風席卷,寬廣又激蕩,隻覺得無比震撼。

車子在海島上一座僻靜的日式庭院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