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輯 江南美:晚風拂柳笛聲殘(3 / 3)

有的人偶爾孤獨,有的人孤獨一生。人,都會孤獨,隻是程度深淺不一,烈度各異而已。人在自己的哭聲中來,在別人的哭聲中去,兩種不同的哭聲之間,孤獨地來去。

孤獨地來去

2008年盛夏,在江海之城江蘇南通散心,一個人來到城東南文峰塔(王個簃藝術博物館亦在其中),熾熱的風吹得樹葉嘩啦啦作響,蟬鳴此起彼伏。沒有人聲。也看不到人影。邁入幾道重門,影子越發地寂寥,啟用相機自拍功能,自己遺落在烈日下孤獨的清影,就這樣永遠地定格下來。

塔內幽暗,有清涼的風,底座六壁懸掛著現當代著名藝術家的畫像。他們黑白在紙上,燦爛的一生濃縮在數百字的生平簡介裏。這是中國藝術界一座座高峰:以“可貴者膽,所要者魄”為座佑銘的李可染,“搜盡奇峰打草稿”的張大千,高舉“寧方毋圓,要髒毋淨,寧拙毋巧”創作旗幟的徐悲鴻,頌揚“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的齊白石,“影響最大是畫,功夫最深是書,成功最早是篆刻”的吳昌順……

獨自與他們寂然麵對,孤獨是一座橋,一頭搭在我的心,另一頭泊在他的眼,空氣裏滿是孤獨的氣息。遙想當年,他們創作時,定是無二的孤獨,離去之後,那時所有的滋味就凝在他們的作品中了。藝術的至境是孤獨。這個無人的夏日,與大師對視,孤獨是唯一的語言。

無論歲月如何荒老了內心,也無論滄海怎樣變成桑田,那個有風無人的夏日,那一種蝕骨的孤獨,總會在紛繁的人世,照見我的心,讓靈魂如薄胎瓷一般,泛著青幽的光。

孤獨,是人與生俱來的一場宿命。仿佛置身於茫茫荒原,天地悠悠,荒草迷迷,流雲在眼底沉澱,清風在耳鼓旋轉。前無人,後無鬼,孓然一身,寂瘳滿懷。愴然,寂然,泣然……萬般思緒上心頭,彙成孤獨的滋味。

如果孤獨是有顏色的,那麼,黑是它唯一的標簽。黑,吸走所有的光亮,化五彩為單調,霸道地將斑讕的世界大一統成沉重的虛無。人,就是那虛無中的一點,不明來路,不知去處。極致的黑,是有硬度的。比如煤,曾鮮活於大地的蓬勃植物,在無聲無息無光的地底下沉息千萬年。煤是孤獨的集大成者,是孤獨無聲的見證人。它在孤獨中誕生,又在孤獨裏轉世,化身為一縷縷的煙。煤的前生是熱鬧過好一陣的,吮過風霜雨露,聞過花香鳥語,觸過跳蟲走獸,大家庭一樣和諧,大劇場一般喧鬧。隻是一朝倒下,水淹土埋,華美盛宴結束,孤獨兀自滋生。

孤獨不是孤單。隻有影子相伴,固然是孤單,卻不一定孤獨;在喧囂的歡場,雖說不孤單,未必就不孤獨。人海茫茫,不孤單,卻可以異常地孤獨;形影相吊,雖孤單,卻可以跟自己講和,將孤獨驅散。

孤獨與寂寞比鄰而居。

淺層次的孤獨,容易與寂寞混為一談。有人說,太孤獨了,孤獨得能掐出水來。此人隻是看著孤獨的譜子,唱寂寞的調罷了。寂寞的是身,而孤獨是心。真正的孤獨,是“高處不勝寒”,是“躲進小樓成一統”,寂寞無以涵蓋。

寂寞產生閨中怨婦,孤獨催生女中豪傑。寂寞讓男人無聊,或者犯罪,孤獨讓男人沉思,或者創造。一杯酒、一口煙、一場筵席、一次歡愛……寂寞會為之閃躲一旁。孤獨卻不會因為肉體的享受、放縱,而減少絲毫。

寂寞是暫時的,孤獨是永恒的。寂寞住樓下,孤獨居樓上,它們比鄰而居。

孤獨與無聊隔河相望。

觀彼岸花,總覺得與此岸無異,實則相去甚遠。孤獨在彼岸,無聊在此岸,遙遙相對,融河相望。無聊的人喜歡化妝成孤獨。孤獨的人在別人眼裏,就是無聊。孤獨是心冷,無聊是心亂。外表相似,其實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有的人偶爾孤獨,有的人孤獨一生。人,都會孤獨,隻是程度深淺不一,烈度各異而已。人在自己的哭聲中來,在別人的哭聲中去,兩種不同的哭聲之間,孤獨地來去。

愛是什麼?有人說,愛是回眸間的一笑;有人說,愛是重逢時的一抱;有人說,愛是一次綻放;放有人說,愛是一大傳說;有人說,愛是一個奇跡;有人說,……不管愛是什麼,它都盛放在時間這個容器裏。

時間·愛

五百年,不是人所能延展到的時間,但愛可以觸及。

所以,席慕容說: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選自《一棵開花的樹》)

期待一場愛,可以跪在佛前求上五百年,這是癡情男女宿命般的執著與虔誠。情竇初開時節,這樣的傻事,少有不做之人。期待他的一個眼神,可以準備數月,而真正相遇的那一刻,卻又佯裝若無其事,好像是不期然地擦肩而過。寫給她的情書,一直想送過去,直到發落齒搖,卻還在藏掖著,用自己當年的體溫烘焙泛黃的書簽,緊捂一段青澀時光的。

五百年,不算太長,有時,將愛未愛時的一秒鍾等待,比五百年更久。有時,無愛的一對人生活在一起,一秒鍾對視也顯得那麼漫長,比五百年還長。

網絡上流傳這樣一則情愛語錄——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場心傷;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段荒唐;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陣歎息。

不管時間對錯,還是人的對錯,愛沒有對錯。時間是一把刀,把愛雕刻諸般花樣,有幸福、有心傷、有荒唐,有歎息。人生的萬般風情,千般無奈,都做了時間刀下的花鬼,暗夜裏風流,天明一看,千瘡百孔。

此時愛,渡涉時間河後,難保彼時還愛著。

張愛玲在《半生緣》裏,借顧小姐的話大歎“我們回不去了!”

一別十五年,顧曼楨與沈世鈞重逢,悲情地哀歎:“世鈞,我們回不去了。”曾經那麼相愛的一對璧人,隔著綿綿不盡的似水光陰。隻是十五年的時間,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輾轉成灰。本想順著時光,去孵化愛,一轉身,周身空空如也,再回首,了無愛的痕跡。

時間是一道河。滔滔河水,將愛的一對人,生生劃成隔岸遙望,相視陌然的淒清。

世上最動人的愛語,我認為非這一句莫屬:你是我的時間。

無一字言愛,卻無字不滲透著愛,潤澤著愛。當一個人,成了你的時間,成了你生命的鍾擺,他就是自己的一切。而這一切,都源自己對他的愛。

一次酒會上,偶遇江蘇詩人海舒先生。接過他遞來的名片,翻轉過來,背麵是一首妙詩:如果我必遇到你/請時間繞行……

有人說,愛到極致成陌生,有人說,愛的極致是寬容……而海舒先生用他的詩篇,代我道出愛的真諦,愛的極致,就是連時間都無所謂了。包括時間在內,一切的一切統統靠邊站,愛才是唯一。愛到濃時,時間算什麼?生命又算什麼呢?

自古殉情者,應該都是一腳邁入了愛的極致之境吧?才有決心,拋棄上天賦予自己的那一段時間。

愛是什麼?

有人說,愛是回眸間的一笑;有人說,愛是重逢時的一抱;有人說,愛是一次綻放;放有人說,愛是一大傳說;有人說,愛是一個奇跡;有人說,……不管愛是什麼,它都盛放在時間這個容器裏。

愛,隻是一段時間,有時,隻是一刹那,有時,它是一萬年。

人世間,用心種下一個願望、一份美好,用情去澆灌,用愛去嗬護,秋後定能有豐厚的收獲。心懷一份美好,種下一份的心願,經風曆雨,種子發芽,迎風拔節,葳蕤成最美的人生風景。

應該是很小的時候,記憶裏,那一片春光,一眼望不到頭的碧綠,浸潤在露珠裏的清晨,我跟隨父親去菜地。父親一邊蒔弄菜秧,一邊自言自語:“春種,夏耕,秋收,冬藏。”然後,意味深長地延伸開來:“你啊,就是一生中的春天,所以,要勤快,多播種,老來才有收獲。”

我不解地問:“爸你要我播種什麼呀?黃瓜,還是西瓜?”

父親笑了,說:“就知道吃。我希望你好好學習,把更多的見識、更好的東西都播種在心裏,長大後,才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年幼如斯,十分不解:“見識和好東西也能播種嗎?是不是也要種在土裏,施肥澆水?會生根發芽吧?”

種花

兒時的天,感覺總淅瀝著細雨,一寸水漬一寸灰。不錯的,南方雨水足,但是,越過梅雨期,豔陽天就恰似池塘裏的漣漪,一圈未了一圈生,綿綿不盡。沉鬱的是心,才看什麼什麼都沒了色澤,不夠活泛,於無聲中黑白。

是姐姐的一包葵花子,讓陰鬱轉了一個彎,明豔不期而至。

那個雨天,上學的路上,姐姐撿到的五毛,舍不得交爸媽,也不忍心交學校換一個拾金不昧的光榮頭銜,就偷偷在村口小賣部稱來半斤生葵花子,足足一大包。姐弟倆偷著吃,那情形像是在做一項意義非凡的間諜活動。終於吃完了,我說:“真好吃,可惜沒了。”姐姐把剩下幾粒了掏出,我伸手就去搶。姐姐說:“要不,留幾粒做種吧,種下去,秋天就有很多葵花子吃了。”

我小心翼翼的托著幾粒向日葵,用手抓牢,握成心底最豐饒的希望。姐姐用竹筒裝好,一起裝進的還有我那金黃色的夢。

父親幫我找來一個缺口的廢瓷缸,用竹林裏挖來新鮮泥土地,把缸填滿,放置在屋前空地上,趁著大好春光,在陽下,我把幾粒葵花子種了下去。

往後,走著,玩著,甚至課堂上,都要叨念泥土裏的種子。夜夜好夢,都似乎都能聞見一股奇異的葵花香。沒幾天,真長芽了,嫩嫩的芽破土而出,像是在泥土剛剛睡醒,一個個伸伸懶腰,打哈欠,聞風而長。長到瓷缸明顯不夠用,父親就幫我移植到地菜裏去。花杆長粗了,見花盤了,出葵花子了……一天天去看,那盼頭一點點厚實起來如肥碩的葵花葉。

那一份期待,讓少年時節裏的“雨季”,倏地過去了。終於,收成來了——一大撮鬥的葵花子。當時心情之好就不能簡單地用陽光燦爛來形容了。沒想到種下去的是葵花,收獲的竟會是喜滋滋、甜津津的少年情懷。

一抹葵花黃,生命從此更鮮亮。

種石

石頭是砸出來的。

從大山裏來,經炮轟,經手開,經鑿打,經刨磨,石便齊整如塊,變幻如百獸。石之傳奇,全因沾染了人的靈氣。

太湖石,除了砸,還要種,所謂“種石”是也。

相傳很久以前,太湖邊上的一對父子倆靠打造太湖石謀生。這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癡石”已融入了這一家族的血脈裏。

太湖石,以其“瘦、透、漏、皺”的鮮明個性,為人們所喜愛,曆來是裝飾貴族庭院的上好石材。好石是打磨出來的。父親掄大錘,兒子揮小錘,一鑿一鑿,捶打,打薄瘦一些,打出褶皺和形狀來,打成曲線打出洞,然後,用殘料,一遍一遍地磨,磨得平潔光滑。

有一天,一夥惡霸來到父子倆的石材作坊,威逼他們交出所有打磨好的太湖石,否則,一把火要燒光他們的家。兒子年少氣盛,擺出一副拚命的樣子,父親攔住了,低三下四地哀求:“求求你,寬限幾日,我這幾塊還沒打磨好,到時候,您一並拖走,成嗎?”

領頭的瞪了那兒子一眼,然後對那父親說:“還算你識相。限你三天之內完工,第四天我們再來,哼!”

被這幫人纏上了,哪還有好日子過呀。打不過,躲得過。當夜,父子倆把所有的打磨好的石頭,全部推入太湖,帶著微薄的一點家當,連夜逃走了。

一晃過去了幾十年,年邁的老父親和已經成了老父親了的兒子已是聲名遠播的太湖石雕造大師,時光中沉澱的故園情緒,讓他們無日無夜不念故鄉。費盡周折,他們回到了老家。惡霸沒有了,村裏許多親友,也去世了。父子倆念及離家前的那些沉入湖底的太湖石,想讓它們重見天日,於是,請來壯漢,潛入水中放繩,然後,一塊一塊拉上岸。

一別數十年,如故人重逢一般,父子倆激動萬分。

那一刻,他們眼中閃爍著驚喜之光。這些在水中沉睡多年的太湖石,已達到無與倫比的品質。原來,它們經水腐蝕、衝刷,更自然,更具原生態美感。

老父親說:“我們因禍得福,收成了大了。幾十年前,我們把太湖石推入水裏,那是種石啊!”

他兒子說:“原來太湖石,需要種啊!”

從此,種石,在太湖邊上興起。

種媽媽

老家老了。

老得隻剩下老人,拖著寂寞的影子拉扯著孫子孫女,在寂寥的村巷裏,走來走去,抑或,一老一少,在廣袤的田野躑躅。

村小來了一位年輕的女大學生來支教,教孩子畫頗具時尚元素的四格漫畫。

孩子們沒有繪畫基礎,除了語文數學和唱歌,他們從來不知道還有別的課程。清明節,回到老家,翻開一個應該叫我爺爺的小朋友做的四格畫圖作業,淩亂的線條,毫無規則和美感的色彩,讓我有些迷糊。

孩子說:“爺爺,你知道我這裏畫的什麼嗎?”

我說:“不知道。你能幫我講解一下吧?”

孩子指著畫,一格一格地給我講解。

第一格。春天來了,萬物睡醒了,農民開始播種了。我也挖了一個坑,就想呀,我該播種什麼呢?

第二格。想了很久,我想我要種下一個媽媽。

第三格。夏天,我像爺爺一樣,施肥澆水,希望種下的媽媽開花結果。

第四格。秋天來了,我收獲了好多個媽媽。一個為我做飯,一個幫我洗衣,一個帶我上學,一個陪我玩……好多好多。

那一刻,我的心咯噔一下,酸楚從心底泛濫開來。一個年幼的孩子,本該在媽媽懷裏撒嬌,而媽媽卻為了生計年頭出門年尾歸,長年在城市打工,把孩子丟給年老的爺爺奶奶帶。

我問她:“媽媽種得出來嗎?“

她說:“種得出來,過年的時候,媽媽就被我種出來了。媽媽還會給我買很多很多東西。”

我也是孩子的父親,當看到這個老家的堂孫子,五味雜陳,空氣裏流淌著苦澀。普天之下,還有多少這樣想種出一個媽媽來的農家孩子呢?

天下的孩子怎麼能沒有父母守護,沒有完整的父愛母愛包裹著呢?又有哪個父母願意被孩子下種呢?

如果說種媽媽是一種願望,那這一願望,未免太酸澀了。

對於種,最喜歡聽的一種是——“種春風”,詩樣的浪漫抒情,玉一樣清涼爽潔。

曾幾何時,讀三毛的詩《每個人心裏一畝田》感受異常清新自然,別有趣味。詩中寫道:每個人心裏一畝田/每個人心裏一個夢/一顆種子/是我心裏的一畝田/用它來種什麼/用它來種什麼/種桃種李種春風/開盡梨花春又來/那是我心裏一畝田/那是我心裏一個/不醒的夢。後來,聽齊豫唱,那柔情婉轉的一句“種桃種李種春風”,讓我的心幸福地顫栗,讓我想起小時候在春風裏的種花。

歲月靜流,識見漸寬,才知道可以作種下種的,就像春來繁花一樣,多得數也數不清。

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人世間,用心種下一個願望、一份美好,用情去澆灌,用愛去嗬護,秋後定能有豐厚的收獲。心懷一份美好,種下一份的心願,經風曆雨,種子發芽,迎風拔節,葳蕤成最美的人生風景。

古人雲:“心係一處。”成與敗,往往不在於能力多大,使勁多少,而在於用心的專或者否。

打字機

自打迷上寫作,便渴望擁有一台打字機。

起初寫稿,提筆在紙上沙沙飛走,寫一篇修改幾遍,早已麵目全非,非得抄正在新稿紙上不可。一溜程序下來,消磨了寫作樂趣,繁瑣,累人。將抄正無誤的新謄稿裝進信封,給報刊郵寄出去,才算大功告成。投稿沒發表,又不退回,那種心情別提多失落多傷感了。如果有一台打字機,就不一樣,無須謄抄,方便快捷。多好。

前不久陪家人逛商場,看見一家時裝店裏擺放老式電影放印機、英文打字機等一水的老物什,站在打字機前,我久久佇立,像是憑吊青春期未曾實現的夢想,以靜默之姿告慰當年的遺憾和空落。

從沒見過中文打字機,電腦出現後,才知道,世上還有比打字機更奇妙的家夥。早在1998年,花了近千元買了一台二手386電腦,沒有“視窗”,得用DOS命令開啟係統,五筆字型打字。“王旁青頭戔五一……”背得昏天黑地,到頭來,字根表擺在電腦前,一分鍾也才敲出十來個字。最羨慕單位打字員小胡一分鍾一百多字,神了。

字根難記,打字緩慢,電腦寫作不得不擱一邊,和往常一樣,老老實實手寫在稿紙上,然後輸入電腦,再拷至軟盤,請人幫忙打印。煩是煩瑣了點,但累起厚厚的投稿信,那種成就感和幸福感,用金聖歎先生的話來說,“不亦快哉”?

2003年,我那386趴窩罷工了,不得不將之淘汰,找同學花了四千塊錢,新置一台擁有WIN98係統的組裝電腦。那時,郵寄投稿基本上被電子郵箱發送取代了。2006年冬,在電腦上敲出第一篇小文《冬天曬太陽是件幸福的事》,沒過幾天在一家省報副刊發表。自此,寫作便漸漸遠離了紙筆。

組裝電腦用了幾年,漸入老牛拉破車的氣喘狀態。幾年後,新添一台名為“家悅”的某品牌台式機。本想為寫作如虎添翼,卻沒料到給“虎”硬生生地造了個隱形且堅固的牢籠!

如果不是方便投稿,也許,網絡就不會那麼早介入我的生活。彈指一揮間,如今,生活幾乎等同於網絡。新的一天,從打開電腦那一刻開始。不開電腦,心裏就發虛,貓抓似的難受。寫博看評論收信看QQ留言查卓越又推什麼新書……交上一個新朋友,如果沒有加上QQ,就像不認識這個人似的。寫出一篇文章,如果沒在網上搜索到發表後的電子版,感覺就像壓根沒寫過。

生活就是網絡,網絡成了生活,可我把寫作擺到哪去了呢?不知道。總是沉潛網海許久,才猛然發覺,不寫東西已很久了,落寞空虛怨恨滄桑等諸樣感受如爬山虎據牆一般占滿心頭。和當初一樣,不由地重又滋生擁有一台打字機的渴望。一台打字機,隻打字,不上網,不玩遊戲,閑暇時坐下來,聽聽音樂,專心寫作。

於是,便有了一這台“上網本”。

說來挺有諷刺意味,製造商專門為人們上網用的“上網本”,在我這裏,卻成了一台拒絕上網的“打字機”。打字機啊打字機,給我帶來奇跡。2006年起頭的小說《延春堂》,拖拖拉拉五六年,成了文字堆砌的“爛尾樓”。是這台打字機,勉強將它拉成了形。小說停擺近十年,在打字機的催促下,又重啟引擎,上路了。

由打字機讓我想到很多,有時並非我們沒有毅力,下不了決心,隻是類似網絡這樣的誘惑,像罌粟花一樣,開在我們必經的道旁,生生把心給吸引了過去,分散了精力,虛度了時光,空耗了生命。少的是專注的心。就像打字機意義上的上網本,是我寫作之途上的定神針和定心丸。古人雲:“心係一處。”成與敗,往往不在於能力多大,使勁多少,而在於用心的專或者否。

呼喚更多的人生“打字機”在妝點於我們生活的角角落落——賜予專心,報以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