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匆匆趕到鹿台下已是午夜,城西本就慌僻,夜風在空曠的地麵將枯草揚起,再不經意的摔落,在黑暗中響的細碎蕭瑟。
鹿台高聳入雲際,每層都亮著燭火,在暗夜裏像一個巨大的燈塔巍峨聳立。白晨仰頭望了一眼直入天際的頂端,一種揪心的慌亂激得心跳如鼓。
這高台明明被建在一個陣法之上,而陣已啟動,整個高台都被包裹在一層淡淡黑色死氣之中。
白晨心中焦急正要上前,就見台下暗影處隱約走出一個人影,那人披頭散發,淩亂的發將臉寵遮了大半,她身體瘦小枯幹,寬大的衣裙空空蕩蕩在風中獵獵飛舞,幹枯微黃的發糾纏在風裏,像個鬼魅無聲自暗影裏走到亮處,鹿台的燭火將她影子拉得扭曲詭異。
一陣夜風將發掀起,露出一張灰白精瘦的臉。白晨細一看不由大驚。那麵色灰白,雙眼凹陷,嘴唇幹裂的臉,太熟,熟悉到常在夢裏見到。
徐佳彗。不,不對。來人應該是薑湯死後失蹤的子玉。隻是她秀美的身姿如今卻變得形如惡鬼,連麵部表情都帶著森森鬼氣。
“你來晚了。”
幹啞的嗓音像岩石摩擦的聲響,讓人耳中發窒。
白晨皺眉問道:“你怎麼在這?”
“嗬嗬嗬……”子玉笑得愉悅,聲音卻像哢住硬物的齒輪,響得堅澀,帶著摩擦感。“焚情陣已經啟動,沒有人能進去打擾,再過一會他就會永遠愛我……”
“焚情陣?”白晨皺眉,這陣法透著陰森死氣明顯是個惡陣:“你從何處得來這陣法?這明明是個至人於死的惡陣。”
子玉笑聲霍然停止,臉上像是閃過一線疑惑,隨後散去:“不會的,神仙說隻要這陣一成,他從此再也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白晨冷哼一聲,抬腳向著高台入口而去。
死人還怎麼看人?子玉站在原地,神情恍惚,身體虛弱的搖搖欲墜,想跟上去的腳步晃了幾晃終於跌在地上,慢慢氣息呼盡,閉上了眼。白晨將將踏入高台入口,一丈外閃身現出一個青碧身形。
方璃溫潤的眼裏帶著深深的落寞,寥寥站在風裏。白晨抬眼望進那雙眼中,腦中哄然炸響。歲月光年在腦中片片閃過。
玄服男子站在廊下暮然回首,眼中映著緋紅嬌笑的身影。滅神崖畔呼嘯風裏的溫熱,腰間緊擁的手臂。聖殿喜案前麵色鐵青的的震怒……白晨微轉著頭,臉上突然閃出一抹叫做恨的情緒。
“是你?”方璃將那抹恨捕捉在眼裏,忽然笑開了眼角,他笑得寂寞,清冷,也荒蕪。
“你還是選了他。”
白晨心裏因為他的話猛然一緊,腦中一轉,麵色駭人,轉身向著鹿台行去。
方璃看著那決絕的背影,突然感到絕望,他等了千千萬萬年,甚至花盡了心血讓一切重新開始,可結局仍不可逆轉。他是魔界至尊,卻得不到心中最想要的女子,多麼可笑,可悲……
可仍不願強迫她,他還記得初見時,她明媚的笑,像瞬間開在他胸口的花,清冷荒涼因為那一抹豔色輕攜而來的春劃出萬丈煙光明滅。
他的少女啊,就讓她永遠留在心最深的地方,被他珍藏。……
方璃閃身消失,像配角無聲退出幕前,落漠而蕭瑟的隱進黑暗。
白晨幾個閃身來到最上層,六根圓柱中央放著一個長方石台,台上躺著紅衣女子,七竅流著暗黑血液。紂王穿著素袍,未束發,跪在女子身側神情似癡似傻似悲似切……
白晨正想上前,眼前忽然出現一層淡灰結界,抬手一掌竟毫無反應。一道光幕自結界上閃出,雲鬢高挽的傾城女子笑得嬌媚,頭上步瑤顫顫抖著,像是也感染了主人興奮愉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