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秋(1)(1 / 3)

第一節菊花飄香

當清爽的秋風將天空吹向更高遠,當陌生的孩子望斷最後一隻南飛雁,當枝上的綠葉換上橙黃,當一點點微酸已著枝,便又到了菊花飄香的時節。

菊之淡

“哐當、哐當……”聽見那清脆的打鐵聲了嗎?清風拂抑、強健的肌肉散發出生命的氣息,熊熊的烈火陶冶著高尚的情操,嵇康,這個時代的英雄,一帶才子,就在這兒過著鐵匠的生活,和任何人一樣,你也對他期望很高吧,可是你敢勸他入仕嗎?是否忘了《與山濤絕交書》?那鏗鏘的言辭已經向所有人宣告他對仕途的不屑,就讓他做他自己吧,讓“竹林七賢”永遠過著“鄴下放歌”、“竹林飲酒”、“曲水流觴”、“南山采菊”的是生活,不要讓世俗的穢氣覆蓋了菊花淡淡的幽香。

菊之傲

是否還能記起那個棄楚國相位持竿不顧、依然決定“曳尾於途中”的莊子?這個“心如澄澈秋水”,再如不係之舟的清高居士,擁有舉世的才華,然而卻不曾向權勢顯貴屈服,一生過著清貧飄零的生活,你是否也想勸他入世,期望他能為祖國為社會為黎民百姓做番大事業。是的,所有人希望如此。然而,莊子他自為自己就是一棵樹、一棵捍衛心靈月亮的樹,如果你硬要將他拔起,種在汙穢的社會泥土裏,他將立刻枯萎死亡,就讓他永遠地做一棵樹吧,他身邊會有一株傲岸的菊花陪著他。

菊之殤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雅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麵對滔滔江水,麵對彼岸的鄉親父老,一代霸王也不由淚濕衣襟,江水已隨他人姓,美人自刎在懷,是乘船逃走,重整旗鼓,還是投身烏江,“死亦為鬼雄”?如果你正在項王身邊,是否會勸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呢?江東父老們也期望項王忍辱負重,說不定曆史就會為此改寫,然而項王最終選擇投江而死,他認為應該死得有尊嚴,他認為那才是他的英雄本色,一枝菊花的生命形態枯萎了,但花香永世留香。

或許這就是生命的真諦,不管他人如何期望,自己認為是對的就不懈追求,追求自由、追求崇高,追求生命的尊嚴,追求英雄本色,拋開他人的期望,拋開他人的勸阻,向著自己的認識邁進。

當清脆的打鐵聲從遠方傳來,當遠古的大鵬展翅欲飛,當滔滔的烏江向天咆哮,便又到了菊花飄香的季節。

第二節蘆花飄飛

在我心裏,關於故鄉總有許多美好的記憶,平時忙於自己細碎的瑣事,仿佛將它淡忘了,一旦目睹於記憶中相似的情景,就忽然懷念起故鄉。前日和朋友趁著餘閑,乘車百裏去了秋風正盛的五丈塬,本為感受武侯千年遺恨的曆史嗟歎,誰想,古塬下竟有連片的水田,稻米收獲後隻剩下淺淺的積水,田埂卻四周長滿了稀疏的菖蒲,在風裏發著衰瑟的哀響,這便讓我又記起故鄉的往事來。

若在我的故鄉,就絕不會時如此衰颯的樣子,那幾裏葦塘密葉接天,入秋時分,飄飛的蘆花漫天飛舞,隨了清風飛入故鄉人家的庭院,成為孩子們追逐的玩物。三春的楊柳雖也會撒滿空的飛絮,在陽光下留著淡淡的淺痕,可懸空的蘆花總給人以清涼的感覺,虛閑的意味,還有那許多在塵煙裏生活的,樸實的鄉人的影子。

到了收割蘆葦的時節,男人們會穿著粗布的短衣,露著紫紅健美的胳膊相約而去,女子則提著白鋁的水壺,籃子裏裝了美味的飯菜,按時給他們送到葦塘裏。葦田裏的水總是脈脈地流著,到了秋天,就越發細瘦,人們挽著褲腿,小心地踩著軟泥去把蘆葦割倒,放在高燥的地方堆成垛兒。秋高月白的夜裏,那一徑蜿蜒至村裏的小路上行人不絕,男子女人,推了木輪車,說說笑笑,將白日捆好的蘆葦裝上車,在清涼的夜風裏運回家。

蘆葦是有香氣的,微澀的枯草味混著泥水的腥氣,令人感到爽適愉悅,臨著葦蕩子的一帶村落,這時便帶著令人陶醉的詩意了。蘆花飄蕩,馨香繚繞,大人們開始樂嗬嗬地捋枯死地蘆葉,將幹淨地葦稈兒晾曬,破開,碾成雪白的軟軟的葦眉兒,再把它編成漂亮的席子,素淨的坐墊,交給遠道而來的客商。孩子們也願意過這種日子,他們吹著蘆花,在枯黃柔軟的蘆葉堆裏打滾,或者去揀葦塘裏的菱角,直至村落裏升起嫋嫋的炊煙。

蘆葦加工的工藝品很暢銷,外地的客商來了,人們便將編織好的席子全部賣出,留給自家用,那是舍不得的,然而居家過日子,卻少不得必備的物件,於是,他們就去割魚塘荷田裏得菖蒲。那些機靈的細軟的物兒大都長在齊膝深的水裏,每每去時,總要勞煩擺渡的大叔,一盒煙,幾盅酒,就可將他的小木舟使用一個晌午,木漿打幾下,船兒一進菖蒲叢裏,棲息的水鳥就受驚而四下飛散,往夾岸的槐林裏飛去。待到日頭西向,微風拂衣時,滿船的菖蒲葉子已軟軟地堆放在岸邊。白霜披地地清夜,幹活回來的男人就用圓實的手指靈巧地擺弄著菖蒲的葉子,昏黃的燈光下,女人在一旁打著下手,於是,一個柔軟肥厚的坐墊就鋪展在眼前了。

現在,已漸入深秋,北國的天氣有些輕寒,在擁擠的城市裏,人不容易感到歲月的流變,去到充滿泥腥味的鄉下走一遭,才知道秋樹凋了許多葉子,稀疏的枝丫孤瘦得可憐。那個熱鬧親切得故鄉卻丟我於千裏之外了,我看著河裏萎黃的秋草,聽著行路的農人爽朗的笑聲,就想起那幾裏黃熟的蘆葦,想到了健碩淳樸的割葦人,我也不明白,自己緣何起了這深濃的鄉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