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十六、哀大莫過於心死(1 / 3)

十六、哀大莫過於心死

高真每天還是跑來跑去,至使那些每天早出晚歸的鍾點工根本見不到她,還以為隻有吳冷蘭一個人在打理這個公司,那不是要累死了。所以,到第二十幾天時,吳冷蘭問了一句:你究竟哪天才能結束這跑來跑去的日子,安下心來在家好幹?

其實這個問題高真這些天也一直在考慮。

那個喜月家政公司是四個人合股,專做月子護理的,高真入的最晚,以技術入的股。那三個人想出力的沒技術,有技術的不出力,還有一個不參與操作,所以公司開辦了兩年,月月隻賠不賺,其實她們如果踏踏實實去操做普通保姆也不會不賺,但做普通保姆要投入相當精力,天天都不得閑,可她們都不想吃苦受累。特別是那個沒技術的,老公和孩子都在這裏,不可能投入百分之百的時間和精力。而家政這個工作別看掙錢不多,耗時卻不少,按時上下班絕對不可能。那個趙佳倒是單身一人,可心思沒放在這上麵。於是,就靠著不需要花費很多精力的月子護理,有一搭無一搭地幹著,高真來了以後才開始有了起色,高真來的第二個月就開始有了盈利,當然要想補上以前的虧空也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所以那幾個人看到了她的潛力,竭力拉她入夥,特別是後來又發現趙佳是她養母的外甥女,高真就更不能推辭。但是通過觀察高真也發現,公司這種人心渙散、不想出力的操作,必虧無疑。“與其三三四四偷條牛,不如自己一人偷條狗”,所以她就有了憑自己的實力和能力,另起爐灶的想法。現在,是真正獨自經營了,連給她引薦的吳冷蘭也不能參與投資與決策,這倒好,經濟上她一個人說了算,省卻了很多請示研究的麻煩。

剛過來那些天,趙姐不讓她在這邊住,一天幾個電話地催她回去睡,因為趙姐不相信她會退出她們那個聯盟。不投資也能分紅,每月穩穩當當有幾千元的收入多好,而承包那個什麼家好家政公司,要投入不少資金,牌子老,問題也多。就憑高真一個出了校門就進了醫院門的養尊處優的嬌小姐,和吳冷蘭一個做家政管理不過剛剛兩個月的書生氣十足的女人,怎麼能搞得定那麼多猴精八怪的雇主和經驗老道的家政工呢?所以,頭些日子,趙佳過來時,總是指手畫腳,以內行人的口吻告訴高真和吳冷蘭,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她以為自己是老家政了,又是高真養母的親戚,怎麼著也得在家好有一席之地吧。誰知,高真鐵了心要“一人偷狗”,不跟任何人合股,而且管理上也隻用吳冷蘭。“視察指導”了幾次,人家都不熱情,趙佳也感到興味索然,這才不再多嘴了。

趙佳感覺到高真不想接納她後,就想拉住高真,繼續維持喜月。她先是寄希望於高真不過是心血來潮,沒幾天就會打退堂鼓。剛開始那兩天,高真也確實被李雲留下的這一攤子爛事搞得焦頭爛額,有過退卻的念頭。但是在吳冷蘭的鼓勵、商德鳴的支持和自己那不服輸的倔勁支撐下,挪過了最初的難關。趙佳發現高真是鐵了心要接過家好家政了,又開始以懷柔政策來感化她,每天給她做好吃的,給她洗衣服,陪她打牌搓麻將,反正是處處要讓高真感到離開她既不舒適了也不方便了,還沒地方放鬆了。

不管是視察指導還是溫柔體貼,高真是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終於在吳冷蘭問她究竟何時能安心在家好時,下決心離開喜月公司,再拖下去也確實沒有意思,趙姐不管這邊多麼需要你,總是要找出種種理由來讓你回去,有時甚至是打麻將三缺一的理由。已經獨自接手一個公司了,就應該事事獨立了,老是在兩個公司之間跑來跑去也沒道理,反正那邊的業務也幹不了了。關於趙姐的安排問題高真也考慮過。

趙佳當時把高真留下來,給她找到合適的工作,幫她從窘境中走了出來,這份情誼她沒齒難忘,特別是後來得知她還是養母的親戚,就友情加親情更進了一步。但在兩個月的相處中,高真漸漸發現趙佳不是幹事業的夥伴。趙姐對她的照顧的確是無微不至,但花她的錢也毫無節製,比花自己的還大方。而且空閑時間不去考慮如何擴大業務、增加收入、扭虧為盈,而是搞些不好明說的名堂。趙姐如果想來,也絕不能讓她當合夥人,憑她的實踐經驗,做月子護理她還是蠻稱職的。高真還有個不成熟的打算,讓她參與母嬰商店的管理也不錯,畢竟她對母嬰護理比較在行,能說出個子曰來,當然,那得先給她洗洗腦子才行。趙姐如果不來也無妨,繼續她們的三人聯盟就是,在高真沒去之前,她們三人幹得也挺好,隻是光賠不賺罷了。

離開喜月是早晚的事,但高真沒料到的是,她的離開居然導致了喜月的解體,當然最終的解體是由趙佳引起的。

趙佳果真要跟高真走,她就不信高真會不用她。

高真走,不牽扯拆分資金的問題,打個招呼,搬著行李走就行,趙佳走就牽扯到這個問題。

喜月公司由於經營不善已無資金可分,要分隻有分東西。東西一分,再加上一個懂護理的也沒有了,護理中心便名存實亡。於是,登報轉讓,公司解體,趙佳就搬過來跟高真一起住。

在趙佳搬過來之前,高真已經租到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但她一直跟吳冷蘭在公司打地鋪,沒過去住,趙姐要來,正好讓她去住。可她住在那兒,毫無節製地用水用電打電話,給還沒進入良性循環的家好家政公司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開支。她也來過幾次公司,試圖幹點兒什麼,高真總是婉言謝絕。母嬰商店剛剛開始籌備,也不想讓趙佳插手,高真就先安排她去做了月子護理。

就這樣,從接管家好家政公司那一天起整整一個月後,高真才算紮紮實實全身心投入了公司的所有事務。

由於高真的為人和醫術口碑較好,再加上她的經濟實力較強——誰都知道她買了套房子,喜月公司解體時,那些正在崗位上的護理師紛紛表示要跟她走。或者合同到期返回時到家好家政來,或者讓高真去續簽,所以月子護理這一塊的人基本上是現成的。高真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普通保姆這項工作做好,再就是抓緊籌備母嬰商店。

吳冷蘭女兒的高考成績已經出來了,符合本省報第二批重點大學的分數線。

女兒高考前衝刺的最後階段,正是吳冷蘭跟高真剛剛接過李雲留下的家好家政一個爛攤子的初期,白天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女兒的事。記得那天晚上催著趕著讓鍾點工們搬到了公司後,吳冷蘭給自己搭好鋪,衝完涼,已過午夜。那些為搬家忙碌了一晚上的鍾點工、不住家保姆們都已進入夢鄉。想到女兒過幾天就要進入高考考場了,心裏放心不下,女兒一定還在熬夜,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女兒果真還沒睡,還在複習功課呢,一周後就要進行求學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個關口——高考衝刺了,哪敢早休息。吳冷蘭勸她別太在意考試成績,隻要盡到努力,就是最大的成功,要順其自然,別太勉強自己,越是緊張越容易發揮失常。吳冷蘭又問女兒這些日子是否有誰來照料一下她的飲食起居,女兒說她完全能照顧好自己,誰也不用麻煩,時不時的她還要給出車回來太晚的爸爸做飯吃呢。吳冷蘭為女兒的自理能力感到欣慰,鼓勵了她幾句,讓她早點兒睡覺,便掛了電話。

在那些大城市裏,家有考生,全家人都要小心翼翼,飯菜、營養絲毫不得馬虎。可女兒恐怕隻能孤軍奮戰了,這點兒吳冷蘭心裏很清楚。好在她從女兒小時候就開始有意識地訓練她的獨立生活能力,訓練她不要有依賴心理,所以吳冷蘭相信女兒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想一想女兒也真是不容易,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考大學。在這競爭如此激烈的社會裏,考上大學就意味著踏進了成功的門坎,哪個家庭不是如臨大敵,關懷備至地照料準備高考的孩子。但她現在出門在外,鞭長莫及,她能做到的,隻有打個電話。她能想象得出,不會有誰去過分關照女兒的。當過醫生的母親從來就沒關心過她這唯一的外孫女的功課,在外孫女最需要調理飲食的這些日子裏,她也隻是打了個電話問了問,這是從女兒電話中得知的;沒有文化的婆婆更不關心這些事,她甚至都不清楚高考意味著什麼。吳冷蘭記得在職工學校當老師時,有一個老師曾形象地比喻過:小學畢業考試好比考秀才,考得好的進重點中學;中考好比考舉人,考得好的進重點高中;高考好比考狀元,考得好的進重點大學。社會上其實也是這樣認為的。每次高考結束,哪個省市的文、理科第一名總是被冠以高考狀元的美稱。聽女兒講,她奶奶是連個電話也沒有的。雖然老一輩對女兒的學習漠不關心,吳冷蘭還是對女兒的學習成長傾注了極大的心血。從感情上來說,她不是溺愛孩子的那種人,但她認為既然把孩子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應該對她負責,讓她健康成長,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自己不可能給女兒留下什麼財產,那就讓她多掌握一些生存技能和生活本領,這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不能授之以魚,那就授之於漁吧。她永遠忘不了在她自己求學時期,父親因缺乏長遠眼光給她留下的終身遺憾,她決不會讓這些遺憾發生在女兒身上。

吳冷蘭上小學時,一個全日製的學校就在她家住的這條路上,一個半日製學校離家很遠,要過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父親為了讓她能有時間照顧比她小六歲半的弟弟,給她報了那個半日製的學校。由於比弟弟大六歲半,從弟弟一出生她就開始當小保姆了,數九寒冬在刺骨的冷風中給弟弟洗尿布,一雙小手凍成了胡蘿卜。父母上班去了,讓她在家裏照看弟弟,有一次,她跟一幫小夥伴玩得昏了頭,等想起弟弟時,房門已經不知何時被風帶上,急得她在門外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門上有塊玻璃,可她才六歲多,個子太矮夠不著,小夥伴們在下麵托著她,讓她往屋裏看,可小夥伴們沒有多少勁老是托著她。她就在門上找啊找,終於發現可以從鑰匙孔裏看到躺在床上的弟弟。弟弟已經醒了,正在試圖翻身,急得她在門外大聲喊:別動!別動!因為房間太小,好多東西都堆在床底下,床被墊的老高老高,掉下來可不得了。可幾個月的弟弟什麼也不懂,在床上三翻兩翻,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隻聽到“咚”的一聲,到現在她都忘不了那驚天動地的聲音。弟弟在屋裏跌得哇哇大哭,她在門外嚇得哇哇大哭。後來弟弟上了托兒所,小小的她經常要乘公交車去給弟弟送牛奶,由於個頭太小,連票都不要買,再後來,要上學了,父親給她報了半日製學校。不僅如此,連少年宮的少年合唱團也不讓她參加,因為那段時間弟弟腳有病,不能去幼兒園,她要和媽媽輪流照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