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朝,定安十六年,早春。
剛蒙蒙亮,觀音山上的送子溪破冰了,溪水潺潺而下清澈見底,漱漱叮咚向上京奔去。
上京城外突現一道風景逶迤綺麗,十六輛琥珀鑲嵌的車馬踢踢踏踏地駛來。
為一輛通體金黃,金絲玉帛垂作風簾,四角飛凰昂高啄,凰喙以純金打造珠玉點綴,瑩瑩閃閃,徨人眼睛。
車馬周圍是仆婢如雲,素衣粉顏環佩碰撞。
仆婢外遭是高手如雲,冷刃在鞘鐵鎧如網。
除了馬車裏貴人們若有若無的話聲,再挑不出別的唐突來。
“蕭姐姐,元妃昨晚生產了你可知道?”話的女子年紀不大,正是晴昭儀。
“又沒生出個皇子,放心,那賤蹄子傲不起來的。”蕭嬪眉眼不屑地答了句。
“我聽,元妃是喝了送子溪水所以懷上的,靜妃也是如此。”
“嘖,靜妃那賤人都快臨產了,還挺著個大肚子,求皇上開恩準她同來觀音廟還願,我看啊,靜妃就是想求送子觀音保她生個皇子!嗬,真是真,就算生下來又能活多久?”蕭嬪嘴角微微一勾,輕哼了一聲。
“蕭姐姐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在想,送子溪水真那麼靈驗嗎?若是真靈驗,我這次一定多喝些,再打點敬事房的公公替我翻翻牌子,不定……皇上一來我就能有好消息呢!”晴昭儀臉龐微微一紅,低頭羞道。
“你也是真!其實喝什麼都沒用的,這觀音廟的觀音是年年拜,送子溪的溪水是年年喝,可有些人啊還是霸著後宮,連屁都生不出來!”
“姐姐可得著點聲!”她指了指外麵,不準隔牆有耳,沉默了片刻又道:“不過勢單力薄的妃子,倒是能生出一個兩個來,真是奇怪。”
“你還,不懂呢,這有些人是生不出,有些人啊是留不住,我們驚醒著點就好,當心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唉。”晴昭儀歎氣。
久久,忍不住掀開軟轎簾子,眉眼彎了彎,迷戀地望了一眼遠處高頭大馬上的背影,“蕭姐姐,其實我心思也淺,隻恨沒能嫁給那人,若是上能如我意,無法生養亦或獨守空閨,我皆甘願。”
蕭嬪憐惜地看了一眼晴昭儀,笑她:“再別胡話,這世上,想嫁給逸親王,大抵是最難的一件事了。”
趁著軟轎簾子落下之前,蕭嬪也不舍地看向那個背影,嘴角露出少有的溫甜笑意。
隊伍前方,開路的侍衛背著金麵赤字的回避旗,揚鞭策馬狂奔,一路掃清屏退左右行人,明事的都知道這是皇親國戚要駕臨了,趕忙退到路外去。
隻有迎麵一老一少兩個乞丐相互攙扶,低著頭,沿著路邊慢慢吞吞地行走。
“讓開,讓開!”侍衛大聲嗬斥,卻不停馬。
兩個乞丐絲毫沒有反應,老的耳朵背,少的不明事,依舊低頭走路。
飛馬行至跟前,侍衛猛地勒住韁繩,馬就居高臨下揚起蹄子踹飛了兩人。
“賤民,下次再不驚醒就直接從你們身上踩過去!”侍衛滿意地揮鞭再次向前飛奔。
“奶奶,你吐血了,血好紅啊。”
乞丐約莫十五六歲,頭打結滿臉灰土,身上棉襖肮髒破爛,跳蚤若隱若現,她從地上爬起來,沒事人似的,拍拍身上的灰,抹掉奶奶嘴上的血,在土裏蹭蹭。
“傻姑,你,你沒事吧?”奶奶深吸一口氣努力坐起來,現屁股動不了,“奶奶可能是斷了骨頭了,把奶奶弄回去吧。”
“不吃飯了?”傻姑問。
“吃,你吃……不過你要,要先把奶奶送回家裏,奶奶今去不了呢。”奶奶痛苦地哽咽著。
兩個乞丐麵對飛來橫禍平靜應對,麻木如司空見慣一樣,一聲抱怨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