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是皮包骨頭,奶奶也骨瘦嶙峋,背起來好像不怎麼吃力。
但是傻姑餓的慌,沒勁兒,半路還是讓奶奶摔了一跤。
奶奶又吐了血,臉色更蒼白了。
她們的家在觀音山下的破廟裏,山上修葺了更好的觀音廟,這間就廢棄了。
傻姑把奶奶安頓在自己的窩裏,也坐了下來。
“傻姑,來,把這個戴上。”
奶奶緩緩解下脖頸間的黑色繩子,繩子上墜著清透的羊脂白玉,玉上是浮雕,刻著個“逸”字。
“用這個,換吃的?”傻姑從奶奶蒼老的手中接過白玉,麻利地係在了自己灰漬漬的脖子上。
“去上京,找那個館主。”奶奶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怨恨自己上了年紀,實在是記不清館名了。
奶奶順了順氣,起話來有些吃力,“傻姑,我們年前救了一位重傷的公子,那公子清醒後匆匆走了,卻送了這塊白玉,好讓我們去什麼館找他…你還,還記得那是個什麼館嗎?”
“一個……一個好吃的館!”傻姑舔著嘴唇,好像想到了什麼美味。
“你去找到他,讓他還我們的恩!如果沒找到的話,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拿這玉同黑心販換了東西吃。”
奶奶歎了口氣,知道傻姑最多也就能換上一塊饅頭。
這世上好人太少,她行乞多年,受盡了欺騙嗟罵和屈辱。
她活夠了,想撒手人寰,卻意外拖了個油瓶。
傻姑雖然癡傻,卻知冷知熱,是她在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存在。
為了這唯一的溫暖,奶奶拚命活著,總也舍不得撒手的。
“奶奶我餓。”傻姑吸允起自己的手指來,剛剛提及了吃的,肚子裏的五髒廟可就不安分了,需要祭祭灶。
傻姑環顧四周,其他乞丐早就去上京城裏吃飯了,隻有她和奶奶起的最早,走的最慢,總是最餓。
“你快去吃飯吧,奶奶在家等你。”
“奶奶我害怕,我不認路。”傻姑哭就哭。
“別怕別怕,孩子啊,你就從這條路出去,上了大路一直走,一直走,看到一座大城進去就行了,如果回不來,就找個能睡覺躲雨的地方,以後出去吃飯就不用走這麼遠的路了。”
奶奶搖搖頭,上京太過繁華,寸土寸金呐。
上京能給乞丐的容身之處屈指可數,也被身強力壯的霸著,不然她也不會帶著傻姑走那麼遠的路去討飯。
不過傻姑分不清討飯和吃飯的區別。
在傻姑看來,都是填飽肚子。
“快去吧,你餓了。”奶奶催促傻姑,表情忽然很痛苦,但忍著痛不喊出來,怕嚇到她。
“嗯!”傻姑抹掉眼淚,瞬間很有信心的樣子,“我要給奶奶帶飯回來的。”
“這次走在路外麵,眼睛朝前看著點,要是看到了飛馬得躲,少惹事兒,以後別想奶奶,你是個好孩子,好好活下去……”
奶奶的手如篩糠般顫顫巍巍地抖著,撫摸在傻姑臉上,嘴裏囉囉嗦嗦交待了好些話,傻姑都聽不太懂。
奶奶沒肉的手摸在傻姑沒肉的臉上,有些硌的疼,但是傻姑沒在意,一直聽奶奶把話完。
“誒!”傻姑乖乖應了奶奶的話,親了奶奶一口,然後蹦蹦跳跳地走了。
奶奶看著傻姑的背影,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劃過汙漬斑斑的臉。
她還不想撒手,可是這一終於來了。
她伸長了手臂,瞪著遠方,在眼前的虛無中胡亂抓著。
心裏憋著的那股悶痛順著嗓子漸漸翻湧上來,嘴角的血慢慢悠悠地溢著,滴落到她的衣領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