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醒醒!”青狐輕輕搖了搖背上的陳霽,“你看,你媽媽在等你呢。”
“媽媽?”陳霽迷迷糊糊睜開眼,打了個噴嚏。
巷子口的葉舟已經看見他們,四十多歲的女人了,一路急急忙忙小跑過來,還是那麼冒失。
“不管多晚回家,她永遠都會等著你,”青狐扭頭,在陳霽臉頰邊蹭了蹭,輕聲說道:“這樣子,你還舍得有一天不回家嗎?”
陳霽愣住。
葉舟已經跑到他們麵前,雙手叉腰,氣得麵目潮紅,“這麼晚才回家!罰抄《妙法蓮華經》一遍!”
“不是吧?”青狐哀嚎,“幾萬字呢!”
走在樓道裏,還未上四樓,就聽到鄭老太太的聲音,“是青青回來了嗎?”
“外婆,我回來了。”已經下了地的陳霽立即出聲回應。
她的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從樓道上飛奔而下,直直撲向陳霽,“姑姑!”
青狐閃身擋在陳霽麵前,被那火車頭一樣的冒失孩子撞到下巴,當即咬傷舌頭,“嗚!陳黑子!”
陳霽從青狐身後探出腦袋,問道:“淨隱,你爸爸呢?”
“爸爸公司還有事,讓我們不要等他,先吃。”陳淨隱是陳家名義上三代單傳的獨子,父親陳霖是陳霽的堂兄,他雖然隻比陳霽小幾歲,論輩分卻要喊她一聲姑姑——說到輩分,陳淨隱剛學會識文斷字,就被嚴格的父親要求論輩分喊人,喊到陳曜嶙和葉舟頭上時,這實在孩子一聲脆響響的“叔公叔婆”差點沒讓當時僅三十多歲的葉舟腦溢血昏厥。
這就是和一個實際年齡已經七老八十的男人談一場忘年戀的後遺症。
一家人論席而坐,幾道家常菜很快上了桌。
“青青,生日快樂!”葉舟率先舉杯,在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臉上,有著時光消磨不去的樂觀與豁達,“在我二十歲生日時,我許的第三個心願是能夠完成我的孩子在二十周歲生日時許下的任何心願。”
“這真是一個偉大的心願。”陳曜嶙將杯沿碰向陳霽,笑道:“青青,不管未來如何,謹記一點,我們愛你。”
鄭老太太的月牙笑眼在層層疊疊的皺紋中浮現,“孫女,外婆祝你生日快樂!”
陳霽淡淡地笑,“謝謝爸爸媽媽,謝謝外婆。”
“既然這樣,那我們還等什麼?”陳淨隱高舉手中的可樂,笑得露出兩排粉紅的牙肉,“為了姑姑!幹杯!”
沒有生日蛋糕,沒有生日禮物,甚至沒有好酒好菜,陳霽過去的十九個生日也是這般平靜。
當生日成為一種生命的倒計時,誰也不忍心加重它的存在感。
終於又平安度過這一年,下一歲又會經曆什麼,誰也無法預測。
眾人脖子一仰,灌下這一杯酒。
隻要還活著,便有希望。
等到外婆和陳曜嶙夫婦都進房睡覺了,留宿的陳淨隱抱著幾罐酒來敲陳霽的房門,陳霽睡不著,便披了衣服隨他往陽台走,冷風吹著她的衣領,她一麵發抖,一麵卻更伸長了脖子往天上望。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溫暖的圍巾從背後環上她的脖子,她低頭看,發現是那條已經被她戴舊了的灰色圍巾,那個男人站在自己身後,正義凜然地指著陳淨隱罵,“未成年人不許喝酒!”
陳淨隱不理他,隻拉著陳霽坐到陽台的小板凳上,姑侄兩並排而坐,雙雙抬頭望向夜空。
青狐晚上喝多了酒,這會兒已經略顯困倦,他眯著眼瞧了半天陳霽,見她不為所動地坐著,索性變回小狐狸的模樣,又抓又撓地往她身上爬。
陳霽拗不過它,隻得把它抱起來,塞進懷裏,暖暖和和地窩好。
四周一片靜悄悄。
一隻蜘蛛垂著蛛絲從天花板上吊了下來,被風一吹,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