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的鞋子掉了一隻,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樣子頗為滑稽。
走在前頭的陳霽看不下去,建議道:“你還是變回狐狸的樣子吧。”
“不行。”青狐斷然拒絕。
陳霽盯著他莫名倔強的臉,問道:“為什麼?”
青狐走到陳霽身邊,伸手去牽她的手,“我要隨時準備好,等你累了,我就背你回家。”
陳霽聞言微愣,繼而失笑,“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那也是我的青青。”青狐晃了晃陳霽的手,臉上神采飛揚,“你小時候最喜歡靠在我身上睡覺,我用尾巴蓋著你,又輕又暖和,你一躺下就能睡著,夢裏也會叫著青狐哥哥,青狐哥哥……。”
“胡說八道,”陳霽輕笑,“那是媽媽在問我誰打翻了家裏的醬油瓶。”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往山下走,陳霽上山時走的是花貓變化出來的捷徑,這會兒腳踏實地地踩著山路,沒一會兒便有些支撐不住,她又不肯說出來,隻是憋著口氣一直走,要不是青狐察覺出她手心裏的汗越來越濕,她當真會咬牙堅持回家。
“上來!”青狐在陳霽身前彎下腰,雙手往後伸,“我背你。”
“不,我自己能走。”陳霽後退一步,避開青狐的背。
青狐不死心也跟著後退一步,“你累了。”
陳霽看著它,異乎尋常地執著,“你不可能一輩子都這麼照顧我。”
“怎麼不可能?”青狐回過頭,年輕人明朗的五官顯出氣惱的神色,“隻要你還是青青,我就會照顧你。”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杵在山路上,瞪著眼對峙,直到青狐沒了耐心,挺直背跨到陳霽身邊,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呼”地一下,像抱孩子般將她抱了起來。
陳霽重心不穩,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青狐一路快走,起先為的是故意顛簸陳霽,走到後來,他的腳步越走越慢,整顆心也越來越沉。
再過幾個小時,陳霽就滿二十周歲了,正常的女孩在她這個年齡,少說也有九十多斤,可她的身體卻輕得像一個未發育的孩子。
如果單從體型來看,陳霽雖然瘦,卻也是正常女孩該有的模樣。
青狐知道,陳霽缺失的是靈魂的重量,她的生命像紙一樣薄,微風拂過,說不定都能將其摧折。
而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青狐很多時候會想,如果當年自己沒有用幻術幫助葉舟暫時躲過咒術的反噬,那麼,這場被幻術迷糊了方向的反噬說不定就不會沿著血脈報應在陳霽身上。
如果這樣,他的青青必定就能像正常的孩子那般成長,無憂無慮,快樂自由。
陳霽摟著青狐的脖子,輕聲問道:“你為什麼不讓貓太太找我?”
“呃……。”青狐癟嘴,“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幼貓的經曆與陳霽的身世太像,她們都是伴隨著母親的罪而出生的孩子,是從出生開始就被死亡陰影所籠罩的生命,青狐不願意讓貓太太接近陳霽,最擔心的便是陳霽觸景傷情。
尤其,他不願意讓陳霽親眼見到幼貓的結局。
隻可惜,事情的發展總是不盡人意。
陳霽抬頭望向隨著青狐的腳步一抖一抖的天空,“一想到以後遇到的大部分醫生都是大學裏考前臨時抱佛腳的人,對生死忽然也就看開了……。”
“看開個屁!”青狐被她氣得眼冒金星,在空蕩無人的山路上惱得直嚷:“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陳霽扯著脖子看天空,嘴角的笑淡到幾乎看不見。
深冬的夜總是降臨得早,等他們從後山步行回縣城,天色已經暗沉,陳霽早已乖順地趴到青狐背上,眯著眼似睡非睡。
一個清瘦的婦人正站在巷子口的雜貨店門口,來回轉悠,時不時探出腦袋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