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人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的時候,夏荷突然輕輕敲響了房門,小心翼翼地稟報:“太子妃,狐王求見,這是拜帖。”
狐王?
雲曼舞有些奇怪,起身前往迎接。大廳裏,依然一身白衣、也依然連背影都透著清冷孤傲的夜清歌靜靜地站著,看到她前來便抱拳施了一禮:“見過太子妃。”:
雲曼舞勉強打起精神,卻遮不住滿臉的痛苦和紅紅的眼圈:“狐王不必客氣,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夜清歌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了過來:“我是受太子殿下所托,將這封信交給太子妃的。”
雲曼舞愣了一下:“交給我?”
夜清歌點了點頭:“兩日前太子殿下突然來找我,讓我將這封信收好,就在這個時刻,不能早也不能晚,帶過來交給太子妃。他還說,太子妃看過這封信之後會有問題問我,讓我務必當麵給你答複。”
雲曼舞哪裏還敢耽擱,立刻撕開信封,取出那封信看了起來。
信的內容並不複雜,就是將他當初堅決退婚的真相說了出來,並說沒想到洞房花燭之後她就有了身孕,事已至此,他無法彌補對雲曼舞的傷害了,隻好來世再約。
看到最後幾句話,雲曼舞先是愣了一下,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才抬起頭看著夜清歌,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並沒有急著開口。
夜清歌本來就一直在等著她提問,見狀有些奇怪:“不敢請問太子妃,太子殿下究竟有何吩咐?若需要我做什麼,萬死不辭。”
雲曼舞咬唇,仍然覺得無法啟口,便幹脆將信遞了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自己看吧。”
能看就表示不是隱私了,夜清歌接了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自然也就明白了來龍去脈。看到最後幾句話,他同樣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抬頭:“沒有問題,殿下現在何處,我幫他。”
雲曼舞倒是有些遲疑:“狐王,你真的看清楚了嗎?殿下的意思是……”
“我看清楚了,太子妃放心。”夜清歌居然淺淺地笑了笑,笑容說不出的勾魂奪魄,“救了殿下之後,我會修為全廢,從此成為普通人,而且活不過三十歲。我明白,但我要幫殿下。”
瀟淨天最後幾句話確實不複雜,他說如果幫龍族渡劫之後還有一口氣,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狐王夜清歌。
夜清歌用他的內丹,加上畢生修為就能救他一命,但後果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隻能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再活幾年。這對他來說未免太殘忍了吧?不就是用他的命換瀟淨天的命嗎?
照理來說,瀟淨天絕對不會做這種事,這個法子他就算知道也根本不可能說出來,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曼舞也表示深深的不解,但依她對瀟淨天的了解,她覺得瀟淨天不可能無緣無故寫下這麼幾句話,他應該另有深意吧?
夜清歌顯然沒考慮那麼多,他的決定不需要考慮,也沒有絲毫猶豫:“太子殿下究竟在何處,還請指點,否則我隻好自己找,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他真要找,其實也不難,左不過就是在瀟淨天的房間裏。
雲曼舞看他一眼,仍然沉默,夜清歌幹脆嗖的消失,往瀟淨天的房間而去。
雲曼舞隨後跟上,等她趕到的時候,夜清歌已經取出自己的內丹,輕輕捏開瀟淨天的下巴,送入了他的口中,助他慢慢咽了下去,接著用自己的修為修複他的創傷。幾人隻看到一團碧綠的光芒將瀟淨天籠罩了起來,隨著夜清歌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綠芒也越來越盛,然後漸漸減弱,直至完全消失。
“好了。”夜清歌慢慢站了起來,聲音已經弱得隻剩一股氣流,“我能做的隻有這些,剩下的我也無能為了……”
話未說完,他已渾身一軟,往旁就倒。瀟淩天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抱住:“狐王,你沒事吧?”
這基本上是一句廢話,現在夜清歌已經變成廢人,而且沒幾年好活了,沒事才有鬼。
不過夜清歌都不在乎,反而淺淺地笑了笑:“沒事,不過確實挺累,麻煩二皇子送我回天庭閣,我先睡一覺。”
瀟淨天在信中還說,如果狐王決定幫他,幫完之後一定要留在這裏,等他醒來還有話說。
瀟淩天答應一聲,將他送回天庭閣,幫他蓋好被子之後才離開,心下自是充滿了感激。瀟淨天把夜清歌留下,應該是想醒了之後報答他吧?
回到天音閣,推門進入房間,首先看到雲曼舞滿臉喜色,他頓時滿懷希望地奔了過來:“太子哥哥是不是醒了?”
雲曼舞搖了搖頭,語氣比原先不知輕鬆了多少:“雖然還沒醒,不過應該沒事了,隻是需要通過睡眠恢複一下。這次真是多虧了狐王,等殿下醒了之後,我們會想辦法報答他的。”
話雖這樣說,她卻仍然滿懷不安,什麼樣的報答才是狐王需要的?除非瀟淨天有辦法讓他恢複原樣,否則給他多少東西都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不管怎樣,瀟淨天的命保住了,雲曼舞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卻又咬牙:“殿下,你瞞的我好苦啊!早點跟我說了,何至於發生那麼多事,難道你不知道不管怎樣,我要的永遠隻是你一個人嗎?”
瀟淩天歎了口氣,替瀟淨天辯解了一句:“太子哥哥當然知道,所以才不想害你一生。你們本來是為對方著想,反而變成了互相傷害,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雲曼舞瞅了他一眼,跟著哼了一聲:“你還說?整個龍族除了太子殿下,就是你知道真相,你也真沉得住氣,什麼都沒跟我說。”
瀟淩天搖頭:“我不敢,太子哥哥告訴我一切,主要是想告訴我,如果這一關他真的過不去,龍族太子就是我,我必須擔負起龍族的一切。然後他逼我發誓,絕不跟你透露一個字,否則就將我逐出龍族。”
雲曼舞默然片刻,又是一聲苦笑:“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甚至以為逼我退了婚,讓我另覓良人,就算是把我安排妥當了,可我就算死,也是他的鬼。”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瀟攬月闖了進來來:“雲姐姐,大哥沒事了吧?”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休養,瀟攬月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恢複,至少日常行動已經無礙,不過臉色依然有些難看。
看到瀟淨天的臉色略微紅潤,他稍稍放心,雲曼舞已經點頭:“應該是沒事了,你也受傷不輕,好好歇著。”
“我不要,我要守著大哥。”瀟攬月坐了下來,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勢,“我要確定大哥沒事了才行,哪怕他立刻拿鞭子抽我我都願意,你們都走吧,我在這裏守著大哥。”
這家夥也真是倔,不管兩人如何勸,他就是不聽,非要守在床前,兩人無奈,隻得由他去了。
眼看著天漸漸黑了下來,瀟攬月就趕兩人走,說今晚由他在這裏陪著,兩人要實在不放心,天亮之後再來接班。
實在拗不過他,再加上瀟淨天的狀況的確在慢慢好轉,兩人隻好先行離開,等天亮之後再來。
三人就這麼輪流守著瀟淨天,瀟淨天則始終安安靜靜地躺著,又睡了三天三夜。
這幾天的功夫,夜清歌倒是行動無常了,表麵看起來跟從前沒有太大的不同。因為瀟淨天的囑托,他現在也不能離開,隻能繼續等待。
不過幸好,他的等待注定不是遙遙無期,第四天一大早,瀟淩天就樂顛顛地奔過來,眉飛色舞地邀請:“狐王,太子哥哥醒了,他說要見你!”
夜清歌這幾天吃不下睡不著的,也為瀟淨天擔憂,一聽這話哪裏還來得及多說,早已身形一展飛奔進了天音閣,推門就闖了進去:“殿下!”
瀟淨天斜倚在床頭,唇角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過來。你們兩個先站在一旁,一會兒我慢慢跟你們算。”
雲曼舞和瀟攬月對視一眼,各自吐了吐舌頭,乖乖站到了一旁,臉上的喜悅卻怎麼都掩飾不住:隻要瀟淨天沒事,怎麼算賬隨他高興,他們舉雙手雙腳歡迎。
夜清歌倒是抿了抿唇,然後才上前幾步:“殿下要我在此等候,還有什麼吩咐嗎?”
瀟淨天笑了笑,對著他伸出了一隻手:“過來,坐到這裏。”
夜清歌稍稍有些遲疑,瀟淨天就笑出了聲:“這麼多人看著呢,你以為我能對你做什麼?過來,手給我。”
夜清歌微微臉紅,這才上前落座,把手伸了過去。瀟淨天將他的手握住,片刻之後就鬆開,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你夠狠的,我那封信上寫得很清楚,你若能留下一二分修為,便可延長十年的壽命,怎的沒有聽話,把全部的修為都給了我?”
夜清歌臉上基本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也平靜得很:“可你也寫得很清楚,我若留下一二分修為,頂多救活你的命,你的修為就廢了。你會成為普通人,活不過三十歲,既如此,我救你一回還有什麼意義?不如徹底成全你,讓你白玉無瑕,依然是從前那個完美無缺的龍族太子,豈不是更有意義?”
瀟淨天依然淺笑:“你是這麼想的?”
“不然呢?”夜清歌側頭看著他,似乎有些疑惑,“你以為我怎麼想的?或者說你以為我圖什麼?你的美色?”
瀟淨天輕笑:“不存在,我哪來的美色讓你圖,狐王才是真絕色。”
夜清歌看著他,很無奈:“龍族太子驚才絕豔,就算我是好看了點,你就不能換句別的誇誇?整天絕色來絕色去的,不覺得膩嗎?”
“啊,還行,我覺得普天之下,再沒哪句話比這一句更適合你。”瀟淨天笑眯眯地看著他,笑容裏已經帶著明顯的暖意,“別把這當笑話聽,我是真心實意地對你的,我敢對天發誓。”
這話說的,是不是有點曖昧?
不過夜清歌已經不大想再去計較這些東西,隻是瞅了他一眼:“你於我有恩,於狐族有恩,之前你就說過,要救狐族,我付出的代價是我的命,現在我這樣做天經地義,沒有任何其他目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