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現在說這些幹什麼?”皇帝不耐煩的一擺手:“朕說的是將來!萬萬不能再有如斯事體出現。不過,若說隻靠人心良善,怕是很難根絕此類弊端,黑眼睛瞪著白銀子,還有個不會動心的嗎?”他又說:“所以,朕才要你入部視事,不要有任何的顧忌,放手去做。一切有朕為你做主。有什麼窒礙之處,報與朕說。”
“是。臣弟明白了。定當認真盤查,斷不許有類似之事再度上演。”
“這份差事,”皇帝的眼睛在寶李二人身上掃過,滿意的一笑:“寶鋆和李鴻章此次和你共同負責英人進京、會商之事,處理得很是妥帖,就著他們兩個人和你一並入部視事吧。寶鋆,李鴻章?”
“臣在。”
“你們兩個人這一次做事很有分寸,既令天下人滿意,又上慰朕心。希望你們能夠一如既往,在戶部之中更做出一番成績來。”
“臣等定當剴切報效,不負皇上所托。”
君臣幾個說了會兒話,皇帝心中一動:有些事,還是事先吹吹風,聽一聽朝臣的意見的好。當下把心中考慮了很久的成立新衙門的事情說了出來,他說:“前幾天在園子中召見英使,理藩院的孫以文身擔通譯,朕聽他滿口南音,真的是很不方便,不知道會同四議館中可有北人能操英文的嗎?”
清朝有理藩院專管藩屬外邦事物,初置會同、四譯兩館,會同館隸屬於禮部主客司,掌管外國使節的食宿招待;四譯館則隸屬於翰林院,職司語文翻譯。乾隆年間的時候合並為會同四譯館,以禮部郎中一人,兼鴻臚寺少卿銜,提督管事。
賈禎答說:“這,據臣所知,通譯本非繁差,四譯館中雖有通譯之設,卻是人數很少,是而都是選擇一些生長於南國之人充任,並無北地之人。”
“這樣下去可不行。倒並不是因為語言難懂,而是因為將來和英人打交道的時候多了,隻有這幾個人怎麼夠使用?朝廷處事總要想在前麵,不要等到事情發生了,再抓瞎。”皇帝雙足落地,繞室踱了幾步:“就趁著這一次的機會,把這件事操辦起來。”
賈禎聞言心中很不以為然,他說:“皇上,英人北上本來不是常務,館中現有的通譯數人,也是足足夠了的。”
“將來呢?朕已經答應英人在京中設立領事館,到時候有什麼事情和我方交涉,又要靠誰來交涉?”皇上搶著說道:“更不用提若是真的從英人國中購買武器裝備,必然會有英人隨同前來,就裝卸、使用、維護、保養之務傳授機宜,這難道不也要通譯從旁傳譯嗎?”
賈禎幹幹的咽了口唾沫,無奈的點頭:“皇上聖慮周詳,臣不能及。”
“你們也知道,朕現在降旨允準英人在北京城中設立領事館,怕是有越來越多的四方夷人紛至遝來,請求照英國例,成立領事館。朕不能也不願意厚此薄彼,為四方落得一個口實。”
他在禦案前站住腳步,拿起了青玉石的鎮紙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又放下了:“朕想,是不是在京中專門設立這樣一處所在,給那些年輕人一個進取的機會,專門請洋教習來傳授一些諸如天文算法、語言文字之學,一來是可以增進天朝與四夷之間的交往。二來,此等洋務之事,今後怕是會越來越多,就著這個新成立的衙門,負責管理、接待事物。名字嘛,就叫同文館。你們認為如何?”
賈禎給皇帝幾句話駁了回來,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辦法推搪此事,回頭看著季芝昌,示意他越眾奏答:“皇上,臣以為,天文算習之學,我天朝早已有之,丘壑之中,更有精於其術者。”季芝昌說:“又何必一定要請夷人來我天朝做教習?而且……”
“好吧,就算你說的有些道理。”皇帝說話的語氣似乎是在賭氣一般,搶著他的話說道:“那麼,我朝武備不修,現在隻能夠從英夷或者其他外邦手中購買武備之事,你又怎麼說?難道以後就總是這樣嗎?處處都要買人家的東西?不提銀子花出去多少,一旦有一天兩國又像當年之事那樣,因為細故引發爭端,人家不賣給我們了,或者拿一些殘次品支應我們,又當如何?”
聽皇帝語氣不善,季芝昌嚇得趕忙跪倒:“臣糊塗,臣糊塗。”這一來,連他後麵的話也給嚇得咽了回去。
“朕不是生你的氣,隻是,這同文館之設不是朕心血來潮,而是為了師夷人之長技以製夷!”皇帝的聲音逐漸提高了起來,他大聲說道:“現在最要緊的不是我們不如人家,而是在於明知道不如人家,卻還不肯倚靠學習人家的長處而奮起直追!若是還是抱著高宗年間那般“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貨物以通有無”的念頭,是要吃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