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寬敞的地方……”
古靈夕鄉巴佬進城一樣,在教堂裏興奮地轉來轉去。
背負十字架的耶穌,慈祥動人的天使,美麗的花紋,教堂裏每一個雕塑每一個擺設都足以勾起她強烈的好奇心。
排列十分整齊的座椅上,稀稀拉拉坐著兩三個人,無一不是麵色虔誠,並且拿手指在胸口上劃著十字。
整個教堂裏,肅靜之至。
鍾晨煊站在走道中間,環顧四周,徑直朝一個手執水壺,正朝擺在教堂一側的盆栽上澆水的女子走去。
“請問,羅德神父在嗎?”
鍾晨煊站到她身後,禮貌地問。
一身灰衣的女子轉過了頭。
清秀白皙的臉孔,小巧精致的五官,本該是個漂亮的女子。可是,她的左眼是瞎的,眼皮粘合在一起,眼眶周圍還密布著扭曲的傷痕。而看似正常的右眼,也像蒙了一層陰翳,沒有常人該有的光彩。
古靈夕為這女子的容貌狠狠惋惜了一把。
“你們……找神父有事麼?”女子的聲音如她的身形一樣嬌小,還有些麵對陌生人時的羞怯。
“是。他在麼?”鍾晨煊點頭。
女子指了指神壇左側,說:“他在花園裏,從那道門出去。”
說罷,她又轉過身,繼續澆水。
道了謝,鍾晨煊叫上古靈夕快步朝她指的方向走去。
撩起搭下來的絲絨長簾,一道半掩小門呈現眼前,走進,過完一段短短的昏暗走廊後,頓時豁然開朗——走廊末端的門後,是一片呈正方形的小花園,茂潤齊整的青草間,無數潔白若雪的花朵綻放其間,不屬於任何一種尋常花朵的淡香縈繞四周。小小花園,被打理得整潔精致,誰站在裏頭,都免不了心曠神怡。
一陣嚓嚓聲傳來,偱聲看去,花園靠牆的角落裏,蹲著個黑袍加身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看不清麵目也判斷不出身量,隻看到一頭少見的金色頭發,微卷著,在風中輕動。
二人從花園中的窄窄小徑走過去,腳步小心翼翼,生怕踩著兩旁的美麗花朵。
“Who’s
that?”
還沒走近,黑袍男子似乎已經覺察到身後有人,冒出一句古靈夕聽不懂的話。
“Excuse
me.Are you
Father
Lord?”鍾晨煊站定,脫口而出。
古靈夕當即投給鍾晨煊無限景仰的目光,她雖聽不懂,但猜也猜到那是洋文,沒想到這個家夥還會這一手。
黑袍男子放下手裏的小鐵鏟,拍拍手裏的泥土,站起來轉過了身。
長這麼大,古靈夕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一個純正的西洋人。
他很年輕,看上去不會超過三十歲,高鼻深目自然不必說,覆蓋在長長睫毛下的那對眸子,湛藍如海,漂亮得賽過任何一種寶石,多與之對視幾眼,竟有些眩暈,一如落入無底深海。
古靈夕慌忙移開視線,心裏竄過一絲說不出的異樣。
“You……嗯,你們找我有事?”禮貌的微笑,浮現在線條如刀刻般的俊美臉孔上,他打量著眼前的一男一女,中國話出乎意外的流利,“我就是羅德神父。”
從牆外落入的陽光,正正照中他掛在胸前的十字架上,光澤熠熠。
“想不到你的中國話這麼好。”鍾晨煊看著這個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的年輕神父,笑道。
“也很少有中國人的洋文這麼好。”羅德讚許地看著他,又看看古靈夕,問,“說吧,不必客氣,來教堂找我的,定是需要我幫助的人。”
“那我也開門見山了。”鍾晨煊當即省略所有客套話,直入主題,“我這次來,是為了個叫霍青雲的孩子。”
“青雲?”羅德浮現出小小驚訝,“你認識他?”
“豈止認識,我們還救了他的命!”古靈夕插嘴道。
羅德的驚訝又加重幾成:“青雲出什麼事了?那麼嚴重麼?”
“的確如此。算他命大,否則現在已經是死屍一具。”鍾晨煊沒回答,隻是一臉“此事說來話長”的表情,並且拿眼神警告古靈夕不許再多嘴。
“這……”羅德當即會意,指了指擺在花園另一端的一套藤製桌椅,“到那邊坐吧。”
三人圍桌坐定,羅德拿起桌上的精致水壺,邊給他們的杯子裏倒茶邊說:“我許久沒有見到青雲了,還以為是他課業繁忙,沒有時間過來我這裏學畫呢。”
“教青雲畫畫的老師,果然是神父你。”鍾晨煊笑笑,喝了口茶,“關於發生在青雲身上的事……”
嫋嫋茶香中,鍾晨煊將發生在霍青雲身上的種種,去除了鬼書生和巫族後裔等等他認為不該讓外人知道的關鍵字後,簡要地告訴了羅德,變成了霍青雲的父親反對他畫畫,所以他離家出走並且搞自殺,到最後他父親為了找他,也在一場意外中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