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仍舊是照常的上班、采訪、寫稿,仍舊是自己一個人平淡冷清的生活,一切都沒有變化,隻不過是原本話不多的人更加沉默了一些、原本就清冷的人表情更淡了一些。
如此而已。
舒望從來都是一個理智的人,即使痛,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給旁人製造麻煩。除了好好生活,她又能怎麼樣呢?
哭天搶地去乞求莫遠揚回來?指責他的負心薄幸?玉石俱焚破壞他現有的生活?
不,都不可以。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如此卑微的去乞求愛情,她的良心也不允許她去破壞一個和美幸福的家庭,她的愛情也不允許有這樣的分享。
黎舒望是淡然的刻板的,卻從來不是無情冷血的。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學會祝福和遺忘。
所以當接到那個戴著墨鏡有些頹廢攝影師的電話時她沒有再拒絕,而是答應了對方的見麵。
人們說嚐試忘掉一段愛情最好的方式便是開始另一段感情,她不知道這種方式管不管用,也不管這樣對那個叫劉國文的攝影師是不是不公平,她隻知道自己的心太痛,想要遺忘至少要有遺忘的憑借,因為那感情太深太重,她不敢輕易去拔出,怕拔了就再也沒有東西能填滿。
這一次她早已放棄了一開始想要敷衍了事的想法,她仔細挑了衣服化了淡妝去赴約。
約會的地點是在一家西餐廳,優雅的布置、緩緩的鋼琴音樂、態度溫和的服務生、頗有紳士風度的相親對象。
應該沒什麼可挑剔了吧,舒望心中這樣想著。
即使她吃不慣西餐、即使她不是很喜歡對方那精心打理過的男士長發、即使她聽人說普通話中夾雜著英語讓人覺得中不中洋不洋、即使對方總是極力炫耀自己的影樓、即使對方在看到自己笨拙的西餐刀法時眼眸中偶爾那一抹不屑……
可是這個世界永遠都不存在完美的東西。
所以她總是淺笑著聽對方滔滔不絕的奮鬥史,偶爾夾雜著恰到好處的回應;所以哪怕不喜她還是優雅地吃著那半生的牛排;所以就算她有些疲累還是答應了對方去他的影樓轉轉……
那是家中等的攝影樓,並沒有在市中心,在一幢樓的第一層,前麵是前台休息區,後麵是拍照的地方,有一個前台加收銀員,還有兩個助理,客人不多,大多都是孩子,除了拍照還可以製作光盤,門外的玻璃牆上貼著許多花花綠綠的照片。
影樓雖然算不上,可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能有一份小事業已經很不錯了。舒望沒忘記她說自己是農村出來的時候劉國文嘴角微微的僵硬。
總而言之,配自己應該算是綽綽有餘了,對方長得也還算白淨,也很自信,雖然稍稍有些過頭。
很長的一段時間,舒望都坐在影樓靠窗邊的藤椅上,看著街邊小葉榕那長長密密的胡須以及樹蔭底下斑斑點點光暈。
陽光下的樹葉都帶染上了金紅色的光芒。
劉國文有自己特定的創作時間,所以她就那樣靜靜坐在那裏,等待著他創作時間的結束,然後去他提議的海邊轉轉。
她本來堅持若是他有事要忙她可以一個人先回去的,可是那人卻說一個紳士讓女士獨自度過周末是十分失禮的行為。
她無法反駁,也不想反駁,若是一個人,她是真的不知道幹些什麼好,所以她便留下了,還意外被他稱讚了一聲體貼。
明明陽光那麼暖,明明周圍那麼熱鬧,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心裏那麼涼呢?
她用手按了按酸澀的心口,每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思念便像瘋漲的草,一寸一寸的拔高,快要淹沒了自己。
舒望和劉國文到海邊的時候,夕陽已經漫天了。將車停在遠處,他們沿著棧道和石階向海裏慢慢走著。
向晚的霞光將海麵染成一片金紅色,卻因著海水本身的藍,偶爾變成深紫,蕩漾著耀眼的光芒。
劉國文帶著相機,不時拍著一些景色,得空時,他會跟舒望聊一聊那些關於大海的著名的描寫。
普希金、瓦雷裏、海子……
膾炙人口的詩句,帶著詩人的激情,隻不過他們描寫的,是他們心中的大海,或批評或褒揚,帶著濃厚的個人色彩,不過這也正是那些文學作品出名的原因,因為有了作者本身的性格。
舒望大多時候都專心的聽著,遇到需要她附和的地方,她也會點點頭,說說自己的意見。
劉國文似乎對她這點十分滿意,還誇她是個很好的聽眾。
舒望聽到隻是笑著說了聲“謝謝”,趁他拍照時她便轉過身去看那波瀾壯闊的大海。
大海寬廣無垠,無遮無攔,能夠讓人們的心胸變得開闊,也能讓人們的痛苦得到緩衝和解脫。
然而麵對如此廣袤的海域,她心底卻愈發蒼茫起來,空空蕩蕩的,如同這海一樣無邊無際的孤寂。
她望著綴滿霞光的海麵,腦海裏似乎思緒萬千又似乎空白一片。
“姐姐,我們來堆城堡!”
小孩子稚氣的聲音讓舒望的視線從海麵移開。
那是個小男孩,□□歲的樣子,光著腳,手上沾滿了濕了水粘糊糊的沙子,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