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打開大門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剛剛被他氣走的人,會靜默地立在門口,眸子裏各種情緒交錯混亂,卻獨獨沒有被發現的恐慌和想要逃離的意圖。
早晨的光在許許站立的地方打下薄薄的一層剪影,而她像蠟像館裏造型逼真的蠟像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溫任忽然就慌了,幾乎立刻就要把房門關上。
“是因為眼睛吧。”許許抿著唇,表情很是倔強,眼睛拚命睜大卻還是難以自禁地泛起了一圈紅色,目光直直投向溫任,無言訴說著她的決心——不說清楚她是不會離開的。
“沒有。”冷靜下來的溫任輕巧地否認。
“你看得清楚我的臉嗎?”許許又向前走了兩步。
溫任木然地看著許許靠近他,直到她停下腳步,她整張清秀的臉龐全部以極清晰的像素放大在他的眼前,她的發絲快要蹭到他的臉頰,他隻要微微低頭鼻尖就能觸到她的鼻尖。他沒有想到她會走得那麼近。
他不看她,也不說話。
“看到你把鑰匙甩給我,我也生氣,可是更多的是難過。”許許強忍著淚意把話繼續說下去,“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我感覺出你要趕走我的意圖之後,我為什麼是難過失落而不是憤怒?”
“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連我都沒有辦法繼續欺騙自己了。”許許漾開一抹倔強的笑容,鼻翼微微翕動,還在努力著把話說完整,“我們是戀人吧?曾經是吧?在我忘記的那段記憶裏,全部都是你是不是?你可以選擇繼續欺騙我,你也可以選擇繼續隱瞞我。因為你是懦夫,你什麼都不敢!溫任,你和醫生的電話,我全部都聽到了,一個字不漏。你知道自己的眼睛會看不見,所以你不願意再去治療,因為不去治療還能自我安慰說不定有奇跡的發生,而一次次的定期治療隻不過是在重複地確定你最終一定會失明這個結果!你比任何人都害怕,所以你不肯去麵對。我說的對吧?”
“你說夠了沒?”
“沒有。”許許搖了搖頭,繼續微笑著,“就像你明明知道我們的過往,麵對一無所知的我,你也不願意和盤托出。因為那段過往很可怕,很痛苦,因為你自己也不願意去麵對,也許你想著,我失去那段記憶真是絕妙的事。”
“我沒有。”
“你有!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走嗎?因為我不信,我不信我的過去和你沒有任何交集,所以我要得到理由。你明明就是因為眼睛......卻為什麼不肯在我麵前承認!我對你莫名其秒又洶湧而來快要把我整個人淹沒,要讓我窒息的那種強烈的情感又是從哪裏來的!”許許此刻卻偏移了視線不再看溫任,聲音斷斷續續已經說不完整,“我不會對你一見鍾情,尤其是在我已經知道你快要結婚的情況下,可是我還是超脫了理智的,莫名其妙的,連我也搞不清楚狀況,就這麼摸不著頭腦地甚至不道德地可恥地愛上了你。溫任,你告訴我吧,我們一定曾經是戀人吧,那時我一定很愛你吧?否則我現在該怎麼麵對你怎麼麵對我自己!”
“我不會結婚。”
“......不會結婚。那你和展汐這算什麼?我的過去我現在一無所知仍然想不起來的有你的過去,又算什麼?溫任你就這麼沒有辦法麵對你的人生嗎!你就這麼.....唔......”接下來的話全部吞沒在了那個突如其來的吻中。
溫任突然攬住許許的腰把她往他身前一帶,迫使她的身體貼近他,低頭輕巧地吻上她的唇,另一隻手不顧肩膀傳來的陣痛牢牢固定住許許的腦袋。她原本站得就離他太近,他很輕易地就在極短的許許來不及回神的瞬間吻住了她。
許許愣怔著還茫然地睜大著眼睛,因為過於驚愕遲遲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睫毛很長,這樣閉著眼睛的時候像一把小扇子覆住了平常太過冰冷的眼睛,微微顫動很溫柔,眼角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液體在反著光,濕漉漉的晶亮的一小滴,她再睜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時候卻發現不見了,她剛剛看到的他眼角一小滴像是淚珠的液體是她的錯覺?他的鼻子很挺,完全不需要修容粉去人造出兩側的陰影和鼻骨的高光,還有唇上輾轉的柔軟的觸感,帶著微微的涼意沁入心間,如汩汩流動的清溪注入幹旱已久的田地,讓一片荒蕪的土地又充滿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