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觀戰的黔夫臉上露出欣慰之色,旁邊範則嚐試詢問道:
“大司馬,要不要派兵增援!一舉攻占海岸!”
黔夫微微搖頭,望了眼即將登上海灘的甲兵,又看了看甲板上的風向標,沉默許久,神色陰鷙道:
“這是齊孟詭計,東海待會兒就退潮了,他故意示弱,想讓大船衝上去,好讓大船擱淺,我當然不會上他的當!”
範則不以為然道:“黔將軍,此時距離退潮還有兩三個時辰,將軍難道還怕不夠用來擊潰鳳天軍?”
黔夫抬頭望範則一眼,沒有說話,說到底,這位楚國謀士是大王派來監控自己的心腹。
近來鳳天島羽翼漸豐,勢力不斷壯大,甚至一度威脅東海之濱。這一切是發生在齊人眼皮底下,這讓齊王有理由相信朝中有人與鳳天島勾結,他準備以此為借口大開殺戒,齊湣王田地已經開始懷疑黔夫,隻是沒有足夠證據。
“智囊是想回到臨淄,在大王麵前稟告本將軍怯敵不戰,貽誤戰機?”
黔夫目光炯炯,望向範則,身為大軍主帥,他知道越是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擾亂軍心。若果任由範則這樣信口開河,不等份風天軍殺來,齊軍便有崩潰危險。
“範某不敢,範某隻想為將軍出謀劃策而已,絕無他意。”
範則所言不假,他想起這次他從臨淄出發前,見到齊王田地,齊王老態龍鍾,呼吸微弱,看樣子也是行將就木。此時範則還不能確定將來哪位王子將會繼位,在這種關鍵時刻,得罪像黔夫這樣一位武將是不明智的。
“那便是最好,甲板上風浪太大,先生不如先進船艙歇息。”
範則默然點頭,在大司馬心腹甲兵攙扶下,緩緩朝船艙走去。
哲波山山麓,第一批登岸的齊軍甲兵約莫三十多人已經集結,在他們身後,剩餘甲兵也正急速朝岸邊靠攏。
五名百夫陸續登上海岸,甲兵們用盾牌圍城扇形,五名甲長坐在盾陣之中,他們簡單商議一番,決定暫時先不進攻。這倒不是因為這些人崇尚禮儀或是有君子之風,原因很簡單。
按照之前黔夫將軍部署,事先已經說好的援軍與策應現在一個也沒有。
也就是說,這群將士已經被拋棄了。
海岸之上,用以手舉盾牌一時之間,眼下隻有硬著頭皮往前衝鋒了。
越往前走,迎麵射來的利箭越密集。
不斷海水很快被染成血紅色,幸存
五百名甲兵穿著厚重鎧甲,穿越灘塗上荊棘路障,還要提防不斷爆炸的地雷襲擊。
徐祿研製的地雷雖然頗為原始,與後世地雷戰中的地雷不能相提並論,不過,人踩上去也足夠把腳趾炸傷。
在這個時代,腳趾受傷基本就相當於判了死刑,當今最優秀的外科醫生扁豆正在鳳天島上為齊孟效力。
登陸第一天,在付出將近五百人的傷亡代價後,黔夫率領的齊國艦隊終於突破鳳天島第一道防線,來到哲波山下。
“大司馬,咱們還繼續進攻嗎?”
黔夫的幕府智囊,望著沉寂無聲的哲波山,當下升起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這次討伐宋國在風天島殘餘勢力,是為了保障齊國海路通航安全,保護齊國商人利益。
雖然早就聽說過齊孟在鳳天島擊潰越人,然而齊國大司馬卻從心底裏認為這是場毫無懸念的掃蕩,就像兩年前在商丘時那樣。
要知道那次大戰,宋國人還有楚國撐腰,而現在,楚國人正和秦國打得焦頭爛額,楚國西部要地邗關隨時可能被秦人占據。楚王當然無暇顧及這個東海盟友。
沒想到宋國人竟然如此難纏。
單單是從登岸到灘塗這段路程,就讓齊國人付出了慘重代價。
還要不要繼續打?
倘若就這樣回去,王上絕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想到這裏,黔夫咬緊牙關,淡淡道:“鳳天島彈丸之地,不過區區數千人馬,諒他齊孟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明日進攻哲波山!”
謀士範則還想勸諫,見黔夫心意已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