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午後漲潮淹沒宋軍設置在灘塗上的荊棘陷阱,齊軍先鋒五百甲兵在五名百夫長的率領下,從帆船上縋繩而下,劃乘獨木舟穿越灘塗,寂靜無聲來到哲波山下雜亂礁石間。
哲波山下礁石鋒利如刃,這裏或許不是最佳登陸地點,然而此刻黔夫卻沒有任何選擇。
哲波山西北兩麵皆是萬丈懸崖,不要說齊軍,恐怕連伸手最敏捷的猿猴也無法攀爬上去,島嶼東側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森林中遍布豺狼虎豹,還有些說不上名來隻存在於《山海經》中的怪獸。黔夫手下士兵打死也不願在東側登陸。
昨日初次登陸鳳天島,盡管準備充分,齊軍還是蒙受了巨大損失。
這些水性嫻熟,戰鬥力彪悍的齊軍,不會料到齊孟會下令在灘塗上灑鐵蒺藜,鐵蒺藜和灘塗混為一色,根本分辨不清,腳踩上去就被紮個透心涼。
更恐怖的還有地雷。
沒錯,正是地雷,
當然齊軍將士是不知道地雷這個稱呼的,他們把這個叫做索命石。
起這樣一個名字倒也不難理解,隻要一碰到,他們的性命就會交待在這裏。
方士徐福爺爺的爺爺徐祿對火藥頗有研究,地雷正是出自他的手筆。
這個時代的火藥還沒有最佳勾兌比例,所以威力很一般,爆炸之後固然不能將人當場炸死,然而炸掉一兩根腳趾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在先秦時代,在茫茫東海中,失去一根腳趾意味著什麼,不需要多說,壞疽與感染會很快奪走傷兵性命。
總之,齊軍昨天登陸灘塗,在付出了三百多人的代價後,還沒有發現一個敵人身影。
這樣的結果對黔夫來說不啻是一個巨大打擊。
不過想起從臨淄出發時,齊王對他的殷切囑托,齊國大司馬決定再放手一搏,決不能就此讓鳳天島恣意妄為。
於是今天在謀士範則的建議下,黔夫將登陸時間選在了午後漲潮時。
五百名甲兵腳踩在奮力的礁石上,趟過齊腰深的海水,小心翼翼朝哲波山靠去。
大司馬黔夫站在艦船甲板上朝礁石那邊遠眺,時刻注意戰場上發生的變化,隻要前鋒甲兵一旦占領海岸,他便會下令後續部隊跟上。
哲波山那邊仍舊寂靜無聲,大戰在即,越是寂靜,越讓人感覺忐忑不安。
黔夫望向哲波山山麓,想要在蒼莽的山林間尋找鳳天軍蛛絲馬跡,然而他卻一無所獲。
這時已經衝過礁石的甲兵中間忽然傳來陣陣慘叫聲。
甲板之上,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從山麓密林中探出無數個漆成紅色的腦袋,手中拿著齊人從沒見過的弓弩,那弓弩比秦弓還長,弓背上也漆成了紅色,看起來很是滲人。
伴隨著岸上密林嗖嗖箭響,礁石前方不遠,開始有甲兵被射中。
黔夫眉頭微皺,密林距離海岸尚有百步之遙,在這個距離,便是秦弓也不能對身披兩層戰甲的齊軍造成傷害,鳳天軍到底在想什麼呢?
就在大司馬疑惑不解時,甲板上一片騷動。黔夫連忙朝礁石那邊望去,隻見好幾名中箭甲兵身體踉蹌,掙紮著倒了下去,在半人多高的海水中上下翻滾,窒息死亡。
“這,這怎麼可能?”
黔夫喃喃自語,目瞪口呆望向遠方。
接連不斷有甲兵被射中後倒在水中被活活淹死,剩餘四百多名甲兵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
處在他們現在的位置,越往前走距離鳳天弓手越近,往後退更不可能,眼下潮水還在上漲,他們剛才走過的礁石已經被潮水淹沒,後退路線並不明朗,再說大司馬的督戰隊手中大刀早已饑渴難耐,往後退多久才能逃出對方弓箭射程,沒有人知道。
甲兵中嚐試舉起盾牌,在海浪作用下,盾牌剛剛舉起,身體便失去平衡,被海浪拍打摔倒。
這些先鋒甲兵皆是百戰餘生,個個久經戰陣,很快便做出應對之策。
在百夫長大聲嗬斥下,每二十人手挽手組成條戰線,各人手舉藤牌,穩步朝海岸邊推進。
連綿的人牆扛住了潮水衝擊,淩亂不堪的戰陣頓時變得井然有序起來。
從密林射來的利箭砸在黑壓壓盾牌上,發出咚咚的沉悶響聲。
藤牌後麵,四百八十多名甲兵分成數十條陣線,如波浪般,在潮水助推下,漸漸逼近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