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忽覺眼前一炸,金光亂繞,有數不清的萬點寒星,每一顆寒星,都像竹劍的劍尖,平鋪著刺向自己,布滿了正麵。
他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這一劍忽然變化為千萬柄劍的陣勢,叫人摸不著頭腦,如何閃避。
百忙之,已見“竹劍夫人”似緩實疾的身影,已欺至切近。
那千萬朵寒芒似的劍花,更是逼得人透體生寒,隱約之有著吃吃破風之聲,使人不寒而栗。
他此刻除了快速後退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因此,他連連後撤,口叫道:“怪哉!怪哉!碰到鬼了!”
“竹劍夫人”淡淡一笑道:“這招竹劍凝輝你不認識嗎?少見多怪!”
她的話未落音,臂揮腕翻,又叫道:“再看這一招‘光被四方’!”
喝聲,竹劍快如飄風的左右前後,各劃一個光圈,腳下連番前欺,已到了司馬-的身前五尺不到之處。
同時,竹劍的劍尖,已距司馬-的肩頭不足三寸。
隻要“竹劍夫人”手臂一長,司馬-非死必傷。
諸葛蘭早巳手心滲汗。
她一見這招“光被四方”把‘五金剛’司馬-的視力完全混淆得模糊不清,心知司馬-無法閃躲。
因此,不由自己的嬌呼一聲:“左肩要廢!”
司馬-雙目閃閃全是竹劍的光芒,正摸不清劍從何來,試著左肩壓力奇絕,又聽得諸葛蘭的呼叫,不由暗喊了一聲:“糟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人影亂竄,四聲驚呼,同時發出。
司馬-情急之下,驚呼一聲,身平仰倒下,右腳一式“鯉魚疊波”,索性把肩頭迎著“竹劍夫人”刺來的竹劍,腳尖認定她的肋下踢去。
這是個舍命的打法,存了個兩敗俱傷的心理。
“竹劍夫人”並無傷人之心,這一招“光被四方”雖然淩厲,但她是以“點到為止”的手法,並未打算真的要廢司馬-一肩。
此刻,她一見司馬-這一招,不由也大吃一驚,失聲高叫“咦!”
料不到“天馬行空”嶽震天一見司馬-仰天倒下,已看出他的心意。
因此,他大喊了聲:“不可造次!”
喊聲,人也撲上前去,兩指輕點,直指司馬-揚起的右腳。
幾乎是同時,諸葛蘭生恐司馬-真的廢了一肩,急切問發出驚叫,人也飄勢向前,雙手抱向“竹劍夫人”執劍的手腕。
這一連串的動作,完全在一刹那之際,同時不先不後的發生。
真應了鼓兒詞上的一句話:“說時遲,那時快。”
人影乍合即分,四個人分向四方閃出丈餘。
這先後兩代的武林四個絕世高手,八隻眼睛都泛出既驚還喜的神光,彼此互視一眼,久久默默無言。
司馬-由於已顯露敗象,不由羞紅了臉,十分尷尬地向“竹劍夫人”拱手道:“這招劍法,在下領教過了,多蒙手下留情,司馬-永懷不忘!”
說完,起勢欲去。
嶽震天搶上一步道:“慢走!”
司馬-不由一震道:“前輩還有什麼指教嗎?”
嶽震天道:“我想問你的師承門派!”
司馬-的一張臉更漲得血紅,十分羞憤地道:“在下已經落敗,不敢辱及師門……”
“竹劍夫人”忙道:“勝敗乃武家常事,何況……適才那一招乃是平分秋色的局麵,若不是他二人出手,大不了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
不等她說完,司馬-搶著道:“晚輩與人動手,從來不願第三者插手,衝著這一點,我甘心情願承認失敗!”
他說完之後,一雙俊目,不知不覺的瞟向諸葛蘭。
諸葛蘭的心理也十分高傲,一聞此言,不由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難道我出手錯了?”
司馬-苦笑道:“蘭……蘭姑娘之賜,終生難忘,隻好容圖再報了……”
說完,他又待起勢。
諸葛蘭此刻的心理極為矛盾。
想起以往司馬-對她的一往情深,以及化裝為“病金剛”
焦健,贈送千年紫芝給她的一片苦心。
然而,她也想起“鬼愁洞”外的一陣竊語。
因此,她愛、恨交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時,嶽震天插口對司馬-道:“這話說得遠了,咱們出手,可不是誰幫誰,誰救誰,老實說,各有各的目的!”
司馬-莫明其妙地道:“噢!是嗎?”
嶽震天臉色一正道:“不瞞你說,我是看上了你。”
司馬-更加糊塗地道:“看上了我?”
嶽震天道:“對,我先問你一件事!你認為老夫的天馬十八扇,上下三路的招數還不壞吧?”
這沒頭沒腦的一問,司馬-怔住了。
他略一沉吟道:“何止不壞,一代絕學,當之無愧!”
嶽震天不由仰天一笑道:“哈哈!好!隻要你還識貨,我想……”
他的話忽然一頓,雙目如電,凝視著司馬-,半晌不言不語。
司馬-被他看得臉上紅到耳根,訥訥地道:“前輩的興致末盡,咱們改一天再見也不晚呀!”
嶽震天搖頭道:“我無意與你動手!”
司馬-尷尬地一笑道:“那……你的意思……”
嶽震天也皺了皺眉,欲語還休。
片刻……
他終於大聲道:“我想,我想把我這上下五十四路天馬扇,全傳給你!”
他十分誠摯,也十分正經。
說完之後,臉上也紅得像紫豬肝,楞楞的,等著司馬-回答……
司馬-不住地搖頭道:“在下已有師承,你那幾招,不能算不絕妙,可是……”
他心存忠厚,不願形之於言語克薄,隻是搖了搖頭,似笑非笑。
嶽震天十分難堪,微怒道:“你看不起老夫的這扇!”
司馬-忙道:“不!不!這是武林的規矩,師門的忌禁!”
提起武林的規矩,嶽震天便一時無法開口。
因為,“改師別抱”,就是欺師滅祖,為武林之大忌。
“竹劍夫人”也隻好勸道:“你怕什麼!老對頭,此地不留客,自有留客處,還怕賣不掉嗎?”
司馬-乘著嶽震天臉色稍霽又道:“青山不改色,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語落,人已如一溜青煙,絕塵而去。
諸葛蘭嬌呼道:“你出得了螺螄回旋穀嗎?”
然而,司馬-的人已去遠,早消失在煙樹茫茫之,影蹤不見。
嶽震天不由歎了口氣道:“唉!真是,‘相交滿天下,知心有幾人!’想不到我嶽震天這手玩藝……”
“竹劍夫人”道:“你的天馬扇法,不是已經交給蘭兒了嗎?”
嶽震天道:“蘭兒……唉,她難以把這套扇法發揮到極致。”
諸葛蘭忙安慰道:“前輩!憑前輩的威望,技業,隻要一開山門……”
嶽震天不等她說完,搖手不迭地道:“談何容易,品德、人材、天資、心地,武林人材,實在太難得了!”
諸葛蘭道:“照前輩說,那司馬-是個十全十美的人了!”
嶽震天連聲道:“是!是的,他真是一株武林的奇葩,上等的人選,可惜無緣!”
他搖頭歎息道:“所以說,武林有一個不成法的法則,說是‘師訪徒三年,徒訪師三年!’可見徒訪師固然不易,師訪徒,也同樣的艱難!”
諸葛蘭真想把在“鬼愁洞”外所聽見司馬-與“白花蛇”
的一番香豔對白說出來……
“竹劍夫人”催促道:“嶽震天,你該走了,我教劍的時間,被剝削得沒有了!”
嶽震天戀戀不舍地道:“事情不如意,話得讓我說個痛快!”
諸葛蘭笑著道:“老人家就盡量的說好啦!”
嶽震天又頷首道:“竹劍夫人把劍法傳給了你,可算是一大奇遇。”
諸葛蘭忙道:“這真是晚輩的一大奇遇!”
嶽震天指指“竹劍夫人”道:“也是她的一大奇遇!”
“竹劍夫人”得意地一笑道:“你有點眼紅是不是?”
嶽震天苦笑道:“那倒不是,因為,我這‘天馬扇’,雖已傳給了蘭兒,卻最適宜那個司馬-呀!”
諸葛蘭不由道:“老人家對司馬-卻念念不忘!”
嶽震天道:“千軍容易取,一將最難求,我的天馬扇,完全要陽剛之氣,而那司馬-卻充滿了這股陽剛之氣,何況,他還是個童體,練起來特別容易!”
諸葛蘭心不由一動,私忖:童體?我分明聽見他……
想著,口不自覺地道:“童體?”
嶽震天毫不猶疑地道:“老夫一打眼,就從他的眉宇之瞧出,才有這個念頭,不料他……唉!拘泥於一般的忌禁!”
他的神態十分認真,十分可惜。
諸葛蘭心知這位“天馬行空”乃是江湖前輩,閱人甚多,他的話,必然可信。
然而,那“鬼愁洞”外……又是誰?
“竹劍夫人”忽然一拍手道:“嶽震天!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你肯不肯這樣做?”
嶽震天楞楞地道:“說出來研究研究!”
“竹劍夫人”娓娓地道:“你把那柄破扇交給諸葛蘭,再把你那鬼畫符的招數畫出來,加上說明,一齊要諸葛蘭交給那個你認為十全十美的司馬-!”
嶽震天不以為然地道:“當麵他都拒絕了,何況……”
“竹劍夫人”笑吟吟地道:“我有下呀!”
嶽震天忙不迭地道:“願聞高見,願聞高見!”
“竹劍夫人”十分有把握地道:“在諸葛蘭交給司馬-的時候,可以采用一種激將法!”
諸葛蘭道:“什麼激將法?”
“竹劍夫人”道:“蘭兒就說已練成了‘龍門十劍’,找他一分高下,並且指定要用‘天馬十八扇’!”
嶽震天忽然跳起來道:“對!司馬-心高氣傲,必然接受,既接受,就得日夜用功,苦苦習練!”
“竹劍夫人”又向諸葛蘭道:“當你把話說出時,假做氣鼓鼓的,丟下鋼扇圖形,不妨厲言厲色地說:‘我們十天以後,在某某處一見真章!’說完之後,既刻離去,包那司馬-上鉤呢!”
諸葛蘭尚未答言。
嶽震天大喜道:“夠了,夠了,十天的時間,加上司馬-的根基智慧,準保沒錯,多承指教,我去畫圖形去了!明天之後,再見!”
他的語落人起,龐大雄偉的影,沒人蒼茫夜色之。
銀河滾滾,繁星滿天。
諸葛蘭此刻心,反而不平靜起來。
她回想“天馬行空”嶽震天對司馬-的評語,也回想她自己所聽到的一段恨事。
因此,她目望嶽震天的去處發呆。
“竹劍夫人”卻道:“來!我們把最後一招練一練!”
諸葛蘭如夢初醒,忙肅容應道:“是!”
“龍門十劍”共有十招,諸葛蘭已把前招熟悉了,現在隻剩下“狂龍升天”這最後一招了。
這最後一招,乃是“龍門十劍”的收尾一招,當然也是最淩厲的一招,所謂一招,內含著個不同的變化,可以從這一招之,變化為前招的運用,也可以說是前招的精華。
所以,這一招“狂龍升天”,變化莫測,奇異萬端,練起來也十分複雜。
足足練了兩個更次。
眼見東方發白。
“竹劍夫人”含笑道:“你的‘龍門十劍’,已記個滾瓜爛熟,這三天三夜,難為了你,現在該歇著了!”
諸葛蘭不由依依地道:“晚輩恨不能與前輩終老此穀,隻因……”
“竹劍夫人”攔住她的話道:“哪裏話來,江湖上風雨欲來,武林大事需人,你怎能長居泉林!像我一樣的空誤一世!”
說完,她忽然將那柄竹劍再三凝視。
片刻麵色忽然一正道:“你認為這柄竹劍如何?”
諸葛蘭不假思索地道:“武林至寶不亞於連城之璧!”
“竹劍夫人”笑道:“好,既然如此,我把它送給你!”
此言一出,諸葛蘭不由大吃一驚,反而愕然向後退了一步,忙道:“前輩!這如何使得!”
“竹劍夫人”道:“如何使不得!”
諸葛蘭道:“這竹劍既是舉世無雙的至寶,又是前輩數十年寸步不離的兵刃,我怎能受此重賜!”
“竹劍夫人”幽然道:“話是不錯,可是,我今後用它不到了,放在身邊,豈不成了廢物!”
諸葛蘭道:“不會!不會!”
“竹劍夫人”侃侃言道:“我的畢生精華,就是‘龍門十劍’,如今既傳給了你,這竹劍也應該交給你,因為‘龍門十劍’的招數,非竹劍無以顯出它的精華來,這柄竹劍非‘龍門十劍’也不能發揮威力,這是二者不可片刻或離的道理!”
諸葛蘭道:“可是!前輩!你……”
“竹劍夫人”又道:“我已與事無爭,與事無礙,帶它在身邊,絲毫無益,說不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別人看上我的竹劍,反而遭了禍事呢!”
諸葛蘭忙道:“誰?吃了虎膽!也不敢找死呀!”
“竹劍夫人”又接著道:“我所以朝夕苦練,不輟劍法,就是要與嶽震天鬥一鬥苗頭……”
“噗吃!”
諸葛蘭不由失聲笑了起來。
“竹劍夫人”也自覺好笑道:“如今,嶽震天既然看上了司馬-,情願把那柄寒鋼摺扇與招數傾囊相傳,我的這柄竹劍,可以說已沒有了對手,也可以說是沒有了嘔氣的‘伴’了!”
這句話不但把諸葛蘭引得大笑不止,連她自己也笑彎了腰。
接著,“竹劍夫人”的笑容一斂,十分莊重地道:“我把竹劍交給你,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你不知可能領會?”
諸葛蘭略一沉吟,徐徐地道:“我不知猜得對不對?”
“竹劍夫人”見她不答反問,也不由興趣橫生,微笑道:“聰明絕頂!你一定猜對了!”
諸葛蘭麵含微笑,朗聲細語地道:“前輩是不是要我用這柄絕代竹劍,與司馬-的鐵扇比比苗頭!”
“好!”
“竹劍夫人”不由大笑起來,將那柄竹劍,硬塞向諸葛蘭的手裏,喜不自禁地道:“憑這一句話,你就深得我心,也就有資格接受這柄劍!”
說完,她又指指大石上道:“坐下來!坐下來!”
遠處,雞鳴,犬吠,隱隱可聞。
諸葛蘭一指林木深處道:“前輩!嶽老人家已經來了。”
果然,一溜煙,飛矢一般。向這怪石一直射來。
“竹劍夫人”道:“他的性好生急,動作也真快!”
她的話未落音,嶽震天已叫道:“遠遠的已聽到你們笑得發狂,有什麼好事不成,說出來也讓我歡喜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