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健忽然一笑道:“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說著,撕下被單,把樊振三人捆了手腳,不解穴道,就著他們的耳畔道:“委屈了三位,天明就說我下的手!”
說完,探手拍碎了諸葛蘭被困的太師椅,朗聲道:“我們走!”
率先穿出窗門,向“天地宮”外箭一般的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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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浮光掠影的身形,由“天地宮”並肩向紅石渡口疾馳,如同離弦之箭,同樣的輕盈快捷。
咫尺之地,已到了紅石渡分岔的十字路口。
諸葛蘭收功落地,朗聲道:“焦大俠,今日之事,諸葛蘭衷心感激,他日遇有機緣,我必定報答!”
焦健仿佛有些兒依依不舍。
他眨了眨眼道:“蘭姑娘,你……你要到哪兒去?”
諸葛蘭雖也是性情人,但是她以女兒之身,可不能表現有任何離別之情。
因此,微微一笑道:“我在長沙有一個約會!”
不料,“病金剛”焦健卻問道:“是敵是友?”
諸葛蘭以為焦健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忙道:“很難說!
唉!“
她想起司馬玠,也想起了‘白花蛇’柳倚人的一番話,心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味道。
焦健追問道:“敵友不分?”
諸葛蘭是滿腹心事,無可傾訴,焦健既對自己有恩又殷殷相詢,隻好道:“這個約會之人,你也認識!”
焦健並不驚奇,隻淡然道:“哦!”
諸葛蘭又道:“乃是‘五金剛’司馬玠!”
誰知焦健卻絮絮地道:“諸葛姑娘!你心目認為司馬玠如何?”
對著洙扛的潺潺流水,諸葛蘭目凝遠處水天茫茫的夜色,幽然神往地道:“論他的功夫,不愧為我們‘十二金剛’的佼佼者!”
焦健道:“他的人品也不差呀!”
諸葛蘭不由回首望了焦健一眼。
她原想把司馬玠與“白花蛇”的“一段醜事”說了出來。
然而,心想話到嘴邊留半句,何必揭人私隱。
想著,才苦苦一笑道:“論他的外表,真是相貌堂堂昂藏七尺,如同玉樹臨風,又有男氣概……”
焦健傾神而聽,沒有插口。
諸葛蘭幽幽一歎,語氣一轉道:“不過,一個人的言行,也不能單看他的外表,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焦健至此,才敏感地道:“姑娘必然是聽到過對司馬玠的微言了?”
諸葛蘭搖頭否認,但是,嘴卻道:“我約他原是為了要弄弄清楚!”
焦健忙道:“姑娘!常言道得好:是非終朝有,不聽自然無,又道是: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可不能……”
諸葛蘭一笑道:“你是替司馬玠來做說客的!”
焦健忙道:“不!不!我隻怕姑娘與司馬玠之間……萬一……萬一有了芥蒂……”
諸葛蘭道:“怎麼樣?”
焦健正色道:“當今武林風雲日亟,邪惡紛紛而起,蠢蠢欲動,回首正義人士雖然不少,但是要求像你蘭姑娘同司馬玠這種有真材實學之人,還不可多得!”
諸葛蘭道:“焦大俠,不用朝我臉上貼金!”
焦健語重心長地道:“所以二位更該誠心合作,肝膽相照,為武林申討正義,消滅江湖這場血劫!”
諸葛蘭道:“這並不是我們對正邪之分有了不同的見解,而是……”
她欲言又止,頓了一頓接著又道:“隻是一些不關大局的細節,焦大俠不必把問題忒看得嚴重了,再說,挽狂瀾於既倒,你焦大俠也得算一份呀!”
焦健忽然合十道:“阿彌陀佛!但願如此!”
諸葛蘭不由失聲一笑道:“你怎麼啦!”
焦健也含笑道:“愚意以為,長沙之約,既不關大局,姑娘何不先到珞珈山,解決了大事,然後再與司馬玠算細節!”
諸葛蘭搖頭擺手道:“不行!不行!既已約定,絕不改變!”
焦健頷首道:“姑娘之意既然這等堅決,在下也不便再行進言了,不過,希望與司馬玠見麵之時,要不忘目前武林風雨飄搖的大局!”
諸葛蘭覺得這個“病金剛”句句都以大局著想,不失為一個正人君,有心的豪傑。不由道:“焦大俠不忘生靈,關心武林大局,以往江湖評論你正正邪邪,看來有失公道!”
焦健滿不在乎地道:“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
這兩句話,他緩緩道來,似乎有無限的感慨,一雙湛湛有神的眼睛,也落在諸葛蘭的臉上良久。
兩人沿著洙江,不知不覺已走了不少一段路了。
諸葛蘭被焦健看的臉上發熱,尷尬地一笑道:“焦大俠!
我先走一步了!“
焦健莫可奈何地道:“姑娘!你一定要去長沙?”
諸葛蘭好笑地道:“你這人怎麼嘮叨起來!”
焦健道:“不是嘮叨!而是……”
諸葛蘭原是傾神而聽,見他不說下去,不由嬌笑催促道:“是什麼呀!”
焦健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又恐姑娘見怪!”
諸葛蘭奇怪地道:“不情之請?”
焦健道:“萍水相蓬,多承不棄,我想向姑娘討一點足以留念的物品,以為將來的印證!”
諸葛蘭不由為起難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更不便追問焦健要的是什麼?
因為,女兒家,送任何東西給一位男性,都是不太適宜的。
然而,如果沒有焦健,也許此刻自己正在受著“天魔地煞”與“南嶽三神”意想不到的侮辱。
如今,“病金剛”在即將分別之際,別無所求,而是很自然的提出這個要求,焉能斷然拒絕。
她陷於左右為難的境況。
焦健見她默然許久,不置可否,不由笑道:“姑娘!你不要誤會,我所要求的決不過份呢。”
諸葛蘭連忙道:“我沒誤會!我……”
她略一遲疑,終於道:“我送你一個‘風磨銅環’好啦!”
焦健似乎並不滿意,笑道:“銅環?”
諸葛蘭笑道:“不但有紀念意義,而且有祛毒去邪的功用,兩全其美雙重意思,不好嗎?”
這是她的聰敏之處,而且她特別說明可以“去毒祛邪”這一點。
在武林,互贈功力,或是通行江湖的解藥暗器,通行令牌等,這是司空見慣,而且任何人不能視為有“男女之私”在內。
諸葛蘭說著,已從懷內取出一個“風磨銅環”,交到焦健的手裏。
焦健是另有想法,他不能不接過來。
但是,他稍一遲滯卻道:“也好,不過,我不能整個的接受!”
說時,食拇二指一捏,硬將一個“風磨銅環”捏成兩個半截的銅月形兒。
他將一半揣進懷內,另一半還給諸葛蘭,又道:“請姑娘留下一半吧!”
諸葛蘭不由一楞,心想:這個人有些怪裏怪氣。
然而,諸葛蘭既急著趕路,又怕焦健再提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因此,她接過了半個銅環,腳下已起勢道:“改日再見吧!”
焦健如癡如呆,目送諸葛蘭身形去遠,直到看不到影,才對著手的半截銅圈,發出一聲意義深沉的歎息,一作勢,展身而起!
那聲歎息兀自在夜風裏搖曳。
他的人已在二十丈外,像一縷青虹,消失在浸晨冷霧裏。
***********長沙古都。
城南十裏的湖心亭。
靜靜的淺水,淡淡的新月。
徐徐的夜風,疏落的寒星。
諸葛蘭翹首四望,不耐煩的在亭通道邊岸的堤上來回的踱著。
她不時摸摸腰際圍繞著的竹劍劍柄,望著長沙方向的來路。
眼看已是初更已過,二更將起時分。
一道流光,從遠遠一叢矮樹梢頭掠起數丈。
不用看,那定是“玉金剛”司馬玠的身形,而且是展著嶽震天的“天馬行空”的輕功而來的。
諸葛蘭迎上湖心亭去,招手道:“好大的架,我候駕多時了!”
司馬玠“唰!”一式“潛龍人海”,落在亭的石階之上,含笑拱手道:“蘭妹妹!別來無恙!”
他的風采依舊,人如玉樹臨風,神情爽朗明快。
諸葛蘭心雖有無限的怒火,但不知怎的,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
她耳聞司馬玠之言,不由怫然道:“什麼妹妹姐姐的!拿肉麻當有趣!”
司馬玠含笑道:“怎麼!我們……”
諸葛蘭搶著嬌叱道:“我們應該比劃比劃了!”
她“吃”的一聲,抽出了那柄竹劍,振腕抖動之下閃閃發光,耀目生輝。
司馬玠依舊微笑道:“許久未見,一見麵就兵戈相向,這是何苦,何況我們既無深仇,又無大恨!”
諸葛蘭竹劍抖動,幾次想振腕出手,終於忍了下來,卻冷然—笑道:“既然你無意一見麵就動手,我們可以改變方式,談談往事如何?”
司馬玠忙不迭地陪笑道:“好極!長夜清談,也是妙事!”
諸葛蘭道:“這可不是白頭宮女談天寶舊事。”
司馬玠緩步上了石階道:“談什麼哩?”
諸葛蘭竹劍在手,就著亭的欄幹上坐下道:“談談你與‘白花蛇’的事如何?”
司馬玠聞言,豪放地笑起來道:“噢!想起來,那一次你的玩笑可開得真太大了,差一點……”
諸葛蘭的秀眉一掀道:“你瞧!你這份樂意的勁頭!”
司馬玠兀自不覺,依舊喜孜孜地道:“想起來真是又驚險,又有趣!”
諸葛蘭的臉色一沉道:“你還回味無窮是嗎?”
司馬玠依舊道:“也真有意思……”
諸葛蘭大聲叱道:“呸!無恥!”
司馬玠這時才看出來情形有異,忙道:“你……你是說我……無……”
諸葛蘭道:“不說你說誰?”
司馬玠不解地道:“我有什麼事,扯得上無恥二字!”
諸葛蘭道:“你心裏明白!”
司馬玠直接了當地道:“我不明白!”
諸葛蘭氣忿至極,沉聲道:“難道要我揭開你的假麵具?”
司馬玠這時感到事態的嚴重性,忙不迭地道:“假麵具!
我有什麼……“
諸葛蘭氣得粉麵鐵青,又羞又怒,霍地站了起來,逼近了司馬玠,怒惱至極地道:“我問你,你與‘白花蛇’一路之上做了些什麼事?”
司馬玠奇怪地道:“我被你點了穴道,一路上話也說不出!”
諸葛蘭道:“廢話!過了鐵構溝,你穴道解了之後呢?”
司馬玠回憶地道:“碰見了鐵樹銀花巫三姑,提起了司馬剛家的舊事,才僥幸解了穴道免了場災難!”
諸葛蘭道:“以後呢?”
司馬玠沉吟片刻道:“以後……”
諸葛蘭冷兮兮地道:“以後就紅鸞星動,豔福齊天!”
司馬玠搖手道:“從何說起,以後我趕回了‘潛龍古堡’!”
諸葛蘭道:“你沒有到南嶽鬼愁洞?”
司馬玠道:“那是離開潛龍古堡,知道你們大夥兒去了南嶽,我才隨後趕去!”
諸葛蘭道:“以後的事你不用說了!”
司馬玠道:“為什麼?”
諸葛蘭道:“一則是‘白花蛇’已原原本本的不打自招,親口承認!”
司馬玠莫明其妙地道:“承認什麼?”
諸葛蘭又道:“二來嘛!是我親耳聽到的,你應賴不了吧!”
司馬玠更加糊塗道:“你親耳聽到的?這就奇怪了!”
諸葛蘭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覺得這兩句俗話有沒有道理?”
她娓娓道來,冷峻的態度,比大聲吼叫,還要使人難以消受。
司馬玠傾神片刻,忙道:“不可能!一萬個不可能!”
諸葛蘭怒不可遏地道:“我親耳聽……”
司馬玠提高了嗓門也朗聲道:“就因為你說親耳聽到的,所以我說不可能!”
諸葛蘭不屑地道:“我編造你的謠言?”
司馬玠辯白道:“你也無此必要,我想這是誤會I ”
諸葛蘭冷笑道:“誤會?一筆帶過,好聰明的詞令!”
司馬玠緩緩地道:“我且不問這誤會是什麼,隻請你冷靜一下,聽我把話說明白!”
諸葛蘭俏皮地道:“你盡力編排吧!我願聞高論,洗耳恭聽!”
司馬玠道:“我進入南嶽,就被引進了螺螄穀,當天晚上,就碰到了你練功,你比我先三天已困在螺螄穀,怎能親耳聽到我有什麼無恥之言哩!”
諸葛蘭不由一怔。
司馬玠又道:“我遇見了‘鐵樹銀花’巫老前輩,是一天,趕回潛龍古堡是一天,又由古堡趕到南嶽是一天,恰巧,你是我被王伯燕送走的當天,趕到南嶽,三天的時間分鈔也不差的呀!”
諸葛蘭沉吟的計算一下。
司馬玠又道:“鐵樹銀花巫三姑,可以作證,潛龍古堡的人,可以去問,在時間上,你沒有親耳聽到我說話的可能!對不對?”
諸葛蘭盤算著司馬玠的分析,絕對不假,也百分之百的合理與事實相符。
但是她仍然挑剔道:“在鐵樹溝你與‘白花蛇’穴道被解後,‘白花蛇’的人呢?”
司馬玠直話直說道:“鐵樹銀花巫三姑留下我,‘白花蛇’被‘八臂金剛’龍嘯天押回南嶽!”
諸葛蘭聞言,不由恍然大悟。
再回想當日所聽到的淫聲穢語,那男的口音,的確不是司馬玠,但她沒想到龍嘯天。
然而,她卻追根究底地道:“既然如此,為何在‘天地教’,‘白花蛇’她親口承認與你……有……”
她由於怒氣已消,羞容不覺滿麵,桃腮紅到耳根,那頭偏過一旁。
司馬玠不由一笑道:“吃!你真是位憨姑娘……”
諸葛蘭不由嬌嗔道:“誰有你聰明呀!”
司馬玠笑道:“‘白花蛇’什麼話說不出,你能信她的嗎?
再說她幸災樂禍,恨不得我們火拚,無事生非,乃是意料之事!“諸葛蘭的脾氣是刁蠻的,一時改不過來,抵死掙出點無理的理由道:“一個女人家,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來挑撥別人的是非呀!”
司馬玠徐徐地道:“這是觀念問題,她為了達到目的,不會選擇手段的,慢說是一句話,就是……”
他說順了口,差一點把“真個”二字也說出來。
諸葛蘭好容易找到一點空隙,追問道:“就是什麼?”
司馬玠的臉色也不由一紅道:“就是……就是……”
他半晌接不下去。
偏生諸葛蘭不舍地道:“說呀,就是什麼!”
司馬玠笑道:“就是再卑鄙的話,再下流的手段,她也會不惜一切造謠傷的!”
總算他一時機智,沒有把“真個”二字說出來,可是十分勉強的態度,是瞞不過諸葛蘭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