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夜戰(1 / 3)

夜深,眾丐披著爛被子縮在石流窟外數堆篝火旁東倒西歪睡了一地。天氣雖寒,在這熱火中卻不影響眾人睡覺。篝火上架烤著整隻的狐肉,肉脂正烤得嗞嗞作響,不住滴落。被追風逐流加了調料的香味兒四散的飄嫋,惹人饞衍。眾人已吃的很飽了,於這香味也不再那麼饞眼欲滴。

張少英輕輕將小香放在於芳身旁,將那張平日舍不得拿出來的簡易狐皮毯將二人身子裹住。先前裏有八個女孩,兩年內張少英親手埋了六個。都是病死的,還是同一種病,故而張少英平日對女孩極是嗬護。

走到樹下,張少英向坐在兩顆樹岔上喝酒的追風逐流問道:“我們需在這裏多久?”追風身子一晃,張少英隻覺後腰一緊,便給追風給提上樹來。張少英急忙抓緊樹枝,穩了穩身形,靠著樹枝在追風身邊坐了下來。

追風悠然說道:“就一晚”感到四周的寂靜,張少英不禁緊張起來,不解道:“在這便沒危險?”

追風苦笑一聲,說道:“問題還真多,來,不介意的話便喝口酒。”

張少英本非潔淨之人,接過酒壇喝了,才覺這酒相當辛辣。逐流躍了過來,落在張少英頭頂上的樹杈上坐了下來。

追風說道:“似乎你對我們並不放心,是麽?”

張少英道:“雙拳難敵四手,你們再厲害也不是對手吧?”追風笑道:“我們就是來找他的,不怕他沒人,就怕他不找人。”張少英若有所思,問道:“這慕秋白到底是甚麼人?竟連柳大俠都敢殺,他好像都不怕你們?”追風無奈搖頭,說道:“這是我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他是個大壞蛋,把殺人當做樂趣,而你們便是賭注。”張少英不解道:“你們輸了,他便要把我們殺了?”追風搖頭道:“我們不會輸。”

桌上一壇酒,兩個酒碗,兩把劍和兩根蠟燭,除此便再無它物。兩根短燭在寒風的吹逐下,忽明忽暗,兩劍客正對桌共飲。

“柳兄,幹了這最後一碗。”莫峰揚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柳天波笑著將最後一碗酒飲下。這十來斤清瀝酒直喝得柳天波暗暗讚歎,大感嘴饞。初飲之時,隻覺那藥物不過是些烈性藥物而已。不想細細一番品嚐之下,竟是淨化練功,強身健體的藥物。這類功法本是一種以藥物提高體質之法,每日以真氣緩緩催化,增進功力。近日密聞逍遙城改進配方,大大將強了藥力,想必便是此物。

他心中雖饞,卻並不奢望。莫峰能拿出此藥物與自己痛飲已是非比尋常,他不願再無功受祿。初次見麵,柳天波仍有一絲謹慎。

柳天波說道:“說說慕秋白吧,想來你們之間恩怨頗深,對他必有所了解。”

莫峰搖頭道:“了解談不上,三十一年前我初成名時便遇上了他,時至今日才見過四麵而已、、、、、”柳天波莞爾,說道:“這倒是有趣。”

三十一年前,莫峰的墨字劍法初成,又逢逍遙城初立,正四處搜尋江湖各大門派的武學典籍,為禍武林。莫峰領命前往吉州任意門,奪取任意門門主蕭鍾琦的“弄玉飛刀”秘籍。不想與其同時也有一班人來奪,那人便是慕秋白。其時慕秋白長發漆黑,傲慢張狂,不似今日這般頭發皆紅,白麵如霜,武功也與莫峰相差一籌。兩人一場大戰下來,竟雙雙受傷,慕秋白仍是敗了。正待莫峰欲置慕秋白於死地時,莫峰卻遇上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那人便是蕭鍾琦之女蕭倩。

其時奪刀譜未成,莫峰向來不輕易開殺戒。任意門中多數人皆在外禁足,並無損傷。眼見莫峰能至慕秋白於死地,蕭鍾琦正暗暗叫好,如此自己也少了個強敵。不想便在莫峰出劍擊殺慕秋白之際,自己的那個傻女兒蕭倩竟然上前替慕秋白擋劍。

其時蕭倩年芳十八,不出幾日便要出閣。家中竟生此等禍事,眼見慕秋白身處險境,她心中卻有一計。

剛剛與父親打鬥之時,莫峰已報了名諱。素聞逍遙城高手如雲,江湖各大門派無人能敵。好在逍遙城隻以秘籍為主,隻需自行奉上,自能免於一死,但父親視秘籍如性命豈肯交出。她雖不知慕秋白是何人,隻當是莫峰同門來搶功。這二人不論身份如何,死在自家總會惹上事端。故而她才甘願受莫峰一劍,望能以死逼父親交出秘籍,保住全家性命。

莫峰瞧得真切,沒有下手,慕秋白趁此即身逃了,莫峰隻得起身去追。這人劍法之淩厲,招數之精妙,絕非一般庸手。剛剛一戰,已讓莫峰對墨字劍法熟絡精進不少。尤其此人來曆不明,自要問個明白。追逐十餘裏,慕秋白始終未能逃脫莫峰視線。慕秋白卻突停下身來,轉身向莫峰說道:“你我今日初見,隻是得你背黑鍋,卻是可惜了、、、、、”莫峰聞言,心中一驚。想來慕秋白還有幫手,卻不知自己所帶來的弟子是否能抵檔的住。此次行事慕秋白終究不是正主,當是秘籍要緊。

當莫峰返回任意門時,眼前一切卻讓他畢生難忘。出去盞茶功夫,任意門二百餘口竟被屠盡。就連自己的七名弟子也被人一劍封喉,斃命當場。莫峰自場中巡視一圈,突覺少了一人,正是蕭鍾琦之女蕭倩。莫峰出行都帶著蝴蝶翅的,當下升天四處尋找,終於在半路截下帶走蕭倩的一群黑衣人。莫峰揮劍便殺,這群人素練混合陣法不易對付,又突使毒,致使莫峰戰力大降。他雖早已服下抗毒的丹藥,卻也得經受一陣才能複原。危難之際,莫峰使出了初領略成形的劍氣。他內力雖不足消耗,卻也能助他逃過一劫。混亂之中,莫峰隻身闖出帶走了蕭倩,這是莫峰與慕秋白第一次會麵交手。

柳天波不知蕭倩現已成莫峰妻室,並未多問。柳天波恍然道:“原來如此,想當年任意門二百餘口死於非命,慘不忍睹,原來如此。”莫峰笑道:“柳兄相信在下所言?”柳天波道:“為何不信,我從未懷疑過此事與你逍遙城有關。”莫峰神色一瀉,道:“哦,此話怎講?”柳天波說道:“三年之間,江湖上你七殺一共殺了三百二十七人,手法都一樣,卻唯獨任意門不同。”聽得柳天波如此說來,莫峰心中一暖。一直來,江湖各派對逍遙城恨之入骨。逍遙城也隻得緊緊封閉,不予輕易示人。三十多年來,逍遙城改頭換麵,著力行善,以圖得到江湖認可。然而江湖仇怨之間,豈是這一番行善所能彌補的。故而逍遙城近年來雖惡過未見,卻也不再有此奢望。但自行事之風仍舊邪異之外,卻也並未再有過大凶大惡之事。

莫峰笑道:“柳兄真乃知己,難道閣下對逍遙城一點都不反感?”柳天波歎道:“人皆已死,反對何用,我倒是希望逍遙城這三十年的改邪歸正並非做作。”莫峰道:“先小人後君子,諸世之中的規則,非是我等所能掌握的。”柳天波道:“無論世道如何,亂殺無辜便是萬萬不能,且為武林所不齒。你逍遙城所欠的血債,三十年的恩惠卻換不來人心。”

當年開寶之前,武林盟主陳坦秋,逍遙城主冷月痕本是一對師兄弟。當年二人出師年少有為,聯手擊敗魔教天教教主而名揚江湖。當間天教教主秋魂天勢大崛起,意欲一統江湖。自江湖上排除異己,且虐殺朝廷命官,為朝廷所不容。幸而陳冷二人暗中截住秋魂天,合二人之力,這才免去江湖上的一場腥風血雨。隻是天教衰亡之後,陳冷二人不知為何而反目成仇,以至博命相向,終至二人分道揚鑣。冷月痕為此而心性大變,糾集各方邪魔歪道之人,竟學秋魂天意欲再統江湖。三年之間,逍遙城彙聚大批餘國殘虐,號稱七十二行高手。七十二人分赴各大江湖門派,無視朝廷,狂妄索要武學典籍。宣稱留籍不留人,留人不留籍。一時之間,江湖上再起爭端。七十二行高手武功高深,陰險毒辣,行事雷厲邪為,各大門派竟無人能擋。陳坦秋便因此坐上北方武林盟主之位,統領大江以北各大武林門派。隻是逍遙城肆虐南方,又以南唐為屏障,雄霸吳越,勢力早已膨脹,非是武林盟所能企及。勢下陳坦秋便因此而聯盟朝廷,禁破千百年來朝武不合的禁忌。當年玉瓊山玄天派掌門楚香依及其夫常青雲意外獲得一本奇門秘籍,陰陽寶典,夫婦二人練成改名玄天內功,約戰邪神冷月痕。雙方自鳳凰頂一戰,邪神戰敗。依戰前有約,逍遙城退回城中,不再為禍江湖,這才勉強平息爭鬥。之後兩方雖時有爭鬥,卻都暗自蓄建勢力。倒是冷月痕戰敗之後便未再涉現江湖,逍遙城似痛改前非。隻因陳冷二人各自把握尺度,三十餘年來,兩派之間這才未大起禍端。

說到此處,柳天波不禁想起三十年前在北鬥派的一幕。當年君山北鬥派掌門許為宗因不肯交出鎮派之寶七星劍與七星魄月斬秘笈,被逍遙城四使首領明成吉斬殺於北鬥中堂之上。柳天波趕到時,許為宗之女許佳顏緊緊摟著父親的屍體。柳天波喚了數聲,許佳顏才回過頭來瞧了柳天波一眼。那少女清澈的遂目中流露出仇恨的眼神,直教柳天波至今仍深感歉意。若非當時路遇強盜謀財害命而耽誤,至少不會是如此結果。

莫峰沉默片刻,輕歎一聲,續說道:“此番一戰我閉關一年,終於窺破墨字劍法的精髓。期間經過一番波折,倩倩也就是蕭倩嫁了我。”“哦?”柳天波一愣,接道:”原來你將她帶入了逍遙城,難怪盟主當年尋她不得。不過人家亦答應嫁你,恐怕也非是如此簡單吧?”莫峰點頭說道:“我答應為她父親報仇,閉關一年也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