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4章 小種經略的八問(3 / 3)

丙戌年二月十五日,當年進士開榜的日子,趙興抵達延水鎮。此刻,如果大宋樞密院官員在場,會發現陝西四路經略使竟然不符合朝廷體製的都出現在延水鎮,而他們派往京城的不過是四名使者而已。

當年丙戌科登進士第671人。由於這一年蔡薿為狀元,故此稱之為“蔡薿榜”。其中狀元蔡薿,字文饒。開封府人。中進士第一名,授秘書省正字。榜眼柯棐,字季忱。福州閩縣人。中進士第二名。授官知德安府。探花潘建中,建州建安縣人,沒有授官。

延水鎮已經實行了軍事管製,進入延水鎮的是玄武軍護送的幾輛廂車,廂車停穩,首先鑽出廂車的是韃靼姑娘朝露,她不等人攙扶,就利索的跳下車門,回身對車廂內跺著腳責備:“幹什麼呀,這一路連車簾子都不讓撩開,悶死我了。”

朝露抱怨完,有幾名黑人仆婦小跑的走到車前,撩開車簾,趙興從車裏探出頭來,陝西四路經略使及在場的陝西將領見到趙興出現,一起俯下了身子,大禮參見:“恭迎太尉!”

趙興的官職是太師,是南洋衙門提舉,但軍方將領卻喜歡稱呼他為“太尉”,相比童貫、高俅這些太尉,與趙興關係密切的軍方將領都感覺到趙興才是太尉第一人,他們這聲稱呼真心實意,趙興坦然的接受了他們的大禮,他跳下馬車,張口就問:“情況怎麼樣?”

秦風路經略使劉仲武上前,躬身叉手:“萬事俱備,隻等太尉了。”

趙興點點頭,他從身上取出一份文書,而後摘下自己腰上掛的兩枚印信,遞給劉仲武:“這是我接到的樞密院詔令,要求我對陝西戰事作出奏對……雖然這份奏章不是直接命令我指揮陝西軍隊,但加上這兩枚印信,應該足夠了——這是平章軍國事印信,再加上樞密院副樞密使印信。”

按照趙興私下與陝西諸路的密約,原不需要他如此鄭重出示印信,但這場戰爭必將被記錄史冊,所以程序上必須顯得合法,顯得無懈可擊。

種師中上前,與秦風路經略使劉仲武、涇源路經略使章博、環慶路經略使楚明達一起裝模作樣的驗看了趙興的印信,而後滿意的點頭,他們恭敬的交換了朝廷的詔書與趙興的印綬,而後躬身再度行軍禮:“恭請太尉升帳!”

這夥人忘了,四大經略使聚集在這裏,而永興軍路轉運使,京兆吏、秦風軍路轉運使都不在現場,也就是說,這些人接受趙興的指揮完全跳過了他們的頂頭上司。

不過,在即將發動的滅國之戰前,在場的人心情激蕩,都沒有在意程序上的瑕疵。

陝西百姓盼這一天盼了一百年,身為陝西官員,這些經略使們都能感受到陝西的憤怒。嚴格的說,在百年戰爭當中,幾乎每一家百姓都有陣亡者,都有親屬被捋掠到西夏當作奴隸蹂躪與摧殘,這杯苦酒陝西已經飲用了百年,但今天,他們見到了終結噩夢的朝陽。

朝露跳下馬車的時候還在抱怨,但他轉身發覺迎接的場麵,不禁張大了嘴,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二月的春風裏,整個校場擠滿了人頭,那些黑壓壓的方隊是先期到達的朱雀軍,除此之外,還有陝西四路帶來的直屬衛隊以及親信軍官。士兵們且不說,軍官們身穿整齊的軍服,他們那鮮紅的上裝彙成一片跳動的火焰,此時所有的人都低下頭來,向著馬車邊的那個人發自內心的行著尊敬的軍禮,他們屏住了呼吸,等待這個人開口說話。

趙興站在馬車邊,輕聲問:“西夏情況怎麼樣?”

四位經略使相互看了一眼,在眾人目光的示意下,種師中邁前一步,響亮的回答:“兩年疲夏,我們兩年內虛張聲勢,西夏被我們騷擾的苦不堪言,每年春秋兩季,他們不得不動員大量的士兵防備我們的突襲,結果農田裏、牧場上,隻剩下拿不動刀槍的老人與孩子,兩年了,西夏年年糧食欠收,牲畜大量死亡,而我們隻是虛張聲勢,朝廷這兩年撥給的物質已經積存下許多,完全能夠支持我們打上三個月。”

趙興掃了一眼四大經略使,說:“兩年了,我們使者往來,不停的研討作戰計劃,諸位每個人需要做的,可否都清楚?”

四大經略使躬身回答:“事務詳盡,據以知悉。”

趙興邁前一步,挺直了身子,大聲宣布:“如此,諸位現在就動身吧,各自返回自己的直所,就在三月三,女兒節這天,我們四路一起發動。”

除種師中外,其餘三路經略使一起躬身:“謹遵太尉令諭。”

這話說完,那三人卻不走,他們用期盼的目光看著趙興,種師中替他們說話:“太尉,說幾句吧,來的都是各地骨幹官員,給他們說幾句,讓他們知道為何而戰。”

趙興猶豫片刻,他一翻身,跳上馬車車頂,對著校場數千名官兵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大聲宣布:“千年以來,我華夏屢屢受夷狄所苦,自三國末期,夷狄屢入中原,視我華夏庶民如豬狗,他們甚至把我們當作食物,稱之為‘兩腿羊’。

盛唐終結了數百年夷狄禍亂,重立我華夏正統,然而,盛唐不過百年,夷狄又重新禍亂我中原,使我華夏再受兩百年的苦難。皇宋建立後,我華夏之民得以昂頭做人,不再是夷狄的食物。今日之戰,我們就是要告訴夷狄,我們是人,我們有怒火,我們不是他們的錢堆,缺錢了就來我們這裏搶;我們不是它的糧倉,餓了就來我們這裏取食物。

皇宋之美,我這裏就不細說了,我們每個都是宋人,我們能感受到皇宋的美好:文章傳千古,詩文留後世,創造無窮盡,福祗世人羨。然而,我們西有西夏,東有契丹,南有吐蕃,四境強敵四伏,稍有不慎,我華夏亡矣。

身為宋人,我們有責任告訴世人,我們配得起這個皇朝賜給我們的一切,身為華夏之民,我們有能力掃清四境窺視的夷狄。諸軍,拜托你們了,請把你們的力量交給我,我需要你們的全部力量,我許諾,將還給你們一個清平世界。

回想起來,晉有蕪湖亂伐,唐有諸夷入境,然而先輩們從來沒有停止過反抗,他們的大名被我們一一記述了,享受我炎黃之祭,而諸夷狄何在,他們祭祀毀絕,而我華夏綿延流傳,是因為我們的文字在,我們的詩文在,我們的祭祀不絕。

所以,不要怕犧牲,你們的大名將永遠被後世頌揚,我許諾,將在戰後樹立一座豐碑,豐碑上刻錄每一個參加滅夏之戰的勇士名姓,讓你們得享後世千古香火,諸軍,把你們的性命交給我,拜托了。”

校場上,一片紅色的海洋向著馬車俯下了身子,眾軍聲嘶力竭的呐喊:“當為太尉效死!”

劉仲武踏前一步,慷慨激昂的向趙興拱手:“我秦風路路途最遠,我先走了,太尉,殺場上見。”

趙興笑著糾正:“應該說興慶府下見!”

劉仲武馬上改口:“興慶府下見。”

另兩位經略使馬上回答:“三月三,興慶府下見。”

那三位經略使眼眶中淚花閃動,他們竭力做出一副壯士一去不複返的姿態,頭也不回的領著侍從隊奔出了校場,趙興目送著他們離開,反身與種師中交談:“我的龍騎兵將在五日後抵達,青龍白虎兩軍將在十日後抵達,三月初一我開始登船,預計三月初五越過(遼國)寧邊軍,這一段路途大約需要十一日,你們要做好連續攻擊二十天的打算。”

種師中躬身回答:“太尉,我等將連續攻擊三十日。”

殿帥折可適立刻插言:“邊境攻擊由我發起,三月三我將攻擊嘉寧軍司,太尉,如果沒有什麼交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