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人都在被溫溪星這個結論所鼓舞,趙興舉著長槍站立起來,他眺望著遠方,緩緩的回答:“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前方是右廂朝順軍司,然後是攤糧城,然後是定州——這一戰白馬強鎮軍司打殘了,但我的青龍軍也打殘了。”
趙興所說的青龍軍打殘了,是因為青龍軍的陣亡人數接近八百人,而傷者約一千,這種傷亡人數已經接近了軍隊崩潰的邊緣,也幸虧這是勇悍的義烏人組成的軍隊,所以那些士兵還能繼續保持旺盛的鬥誌。
閭丘觀勸解:“太尉無需煩惱,我們有船,傷兵可以運到船上;我們隨軍帶有醫護士,傷兵到了船上可以得到很好的救治。而青龍軍團雖然有損失,但我相信順化渡的楊峰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助力。”
此時,硝煙散去,對麵的夏兵已經可以看得到,傾力一擊後,夏軍的陣線殘破,他們正在竭力整隊,似乎還想做出最後的努力。
此時,對麵的煙塵漸漸接近,為首的是龍騎兵的噴火巨龍軍旗,這麵軍旗後麵,是楊峰的黑山威福軍司軍旗,宋人的軍隊居然與黑山威福軍司的軍隊並肩而來,這種詭異的情形令對麵的夏軍愣了一下,但他們馬上就不驚訝了——來的軍隊奔進宋軍陣地,逐漸減緩了速度,熟悉騎兵戰術的仁多族馬上明白,對方這是在恢複馬力,準備衝鋒。
既然隊伍裏有宋軍,他們的衝鋒對象不可能是宋軍,仁多阿旺沒有猶豫多久,隻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對麵夏軍陣地中的中軍騎士開始向後移動。
閭丘觀是陰謀詭計專家,見到仁多阿旺的軍旗移動,他連忙召喚幾位體力旺盛的侍衛,吩咐他們齊聲大喊:“活捉仁多阿旺,賞錢十萬貫!”
剛開始,隻是數十名侍衛齊聲呐喊,但眨眼之間,全體宋軍聽到了這聲喊,他們扭臉一看,發現夏軍的中軍旗在後撤,隻一閃念,他們都明白了——這場苦戰結束了。他們是勝利者。
明白過來的宋軍士兵馬上跟著呐喊:“活捉仁多阿旺,賞錢十萬!”
喊完這聲後,無數還有體力的士兵耐不住性子,他們翻過營壘,一邊呐喊著,一邊向夏軍營地撲去。對麵的夏軍先是驚愕,因為人聲喧鬧,他們聽不懂宋軍的話,但整個宋軍營地狀若瘋狂的沸騰起來,他們不免回身觀望,等待主帥的指示……
這一回頭,他們發現了奧秘,主帥的軍旗正在後撤,對麵宋軍氣勢洶洶,與此同時,龍騎兵這邊催動了戰馬,他們後發先至,越過徒步奔跑的宋軍士兵,搶先接近夏軍的陣線,而後舉起了手中的馬槍……
爆豆似的槍聲響起,部分還處於呆滯狀態的夏軍士兵被紛紛打倒,而其中的聰明人已經撥轉了馬頭,開始逃竄——夏軍大崩。
原先頑強戰鬥的白馬強鎮軍司像一團鬆軟的雪團一樣徹底粉碎,他們四散的逃向原野,逃向任意地方——這也是西夏人常用的戰術,看似毫無頭緒的潰敗,其實是以部族為單位的,他們在逃竄當中會逐漸的以部落為單位組織起來,應付落單的宋軍。而追擊的宋軍一旦散開,往往會給他們反噬。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趙興統領的軍隊,趙興最擅長的組織藝術,他揮下的士兵最有組織性,即使分散追擊,但主力卻執拗的追擊著夏軍的主帥旗……
一名唐兀族的士兵奔跑到趙興麵前,翻身落馬,大聲彙報:“太師,家主率領全族趕來赴援,目前正在追擊仁多保忠,我等征集馬匹,有所耽擱,僥幸沒誤太尉大事,幸甚幸甚!”
趙興淡然的點點頭,而後揮手下令:“通知楊族族丁,活捉仁多阿旺,賞錢十萬貫,除此之外,每個夏軍頭顱值錢十貫,十個夏軍頭顱額外加賞火槍一杆,二十個加賞戰鬥一柄,三十個加賞鎧甲一副。”
貪心不足的唐兀族士兵聽到趙興呼喚他們楊族,顯得興高采烈,他不依不饒的追問:“太師,若是五十個頭顱該怎麼算?”
趙興揮手:“五十個頭顱,許你定居宋國內陸;一百個頭顱,我送你良田百畝!”
唐兀族士兵興奮的忘乎所以,他都忘了跟趙興告辭了,立刻撥轉馬頭,翻身衝出宋軍陣地,尾隨唐兀族士兵的追擊部隊,一路走一路吆喝,把趙興的懸賞通報給唐兀族散落在戰場上的士兵。
溫溪星點頭:“太祖昔日設立封樁庫,正是為了今日,三萬白馬強鎮軍司的騎兵,一人十貫,也不過三十萬貫,這錢花的值。”
追擊戰持續到入夜,半夜時分,依舊有零零星星返回的士兵,夏軍的抵抗已經完全被粉碎,可惜仁多阿旺終究還是逃竄了,因為宋軍臨時征集到的馬匹畢竟不如黨項貴族精挑細選的戰馬,他仗著馬快,趁夜脫離了戰場,追擊無果的宋軍士兵一邊感慨到手的十萬貫飛了,一邊興高采烈的去軍法官那裏記錄戰功,並用收割的夏軍頭顱兌換戰利品。
此時,宋軍的將台上已經搭起了帳篷,來來往往的宋軍士兵不免走過將台,他們聽到帳篷裏傳來如雷的鼾聲,情不自禁的放輕了腳步,相互低語:“太師睡覺了,輕點。”
趙興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第二天,半數的宋軍戰船已經度過了順化渡,趙興等不及後續戰船繼續過渡,他領著先期的輕舟一路直撲右廂朝順軍司。
這時候,宋軍的行蹤已經無法隱瞞,大敗的潰軍部分奔入右廂朝順軍司,正準備出擊的右廂朝順軍司立刻采取了收縮戰略,他們一邊派人去興慶府告急,一邊閉城堅守,爭取遲滯宋軍的前進速度。
“克夷門,右廂朝順軍司所在治所竟然叫做克夷門——諸位,今日我們就在克夷門下克夷。”趙興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河岸上的右廂朝順軍司所在的城堡。
閭丘觀掃了一眼河邊的城堡,不以為然的回答:“夏人明明不會玩舟楫,卻偏要把這城市修在水邊,那是自己找死,不說別的,僅憑太尉這艘戰船,恐怕他們也難以應付。”
趙興點頭,揮手下令:“戰船成T字隊形,逐步進入炮擊位置,開始炮擊。”
溫溪星不知所以然,閭丘觀卻知道趙興命令的含義,他愣了一下,馬上又建議:“太尉,不要這麼誇張吧,T字隊形是海戰隊形,克夷門並沒有相應的火炮,我們完全可以站住了打。”
趙興擺了擺手,示意閭丘觀不要再說。
命令下達了,由於克夷門缺乏相應的反擊力量,宋軍戰船狂妄的由趙興的坐舟首先發炮,巨型坐舟緩緩的駛進克夷門岸邊,這艘坐舟擁有兩層艙室,雖然是個平底艙,但上層艙室加上甲板上的船舷炮,一共擁有四十門火炮,相當於整個軍團的炮火火力。隨著信號的下達,戰船從船腹依次噴出白煙,緊接著,甲板上的船舷炮也開始發射,一發發炮彈相繼落在城中,騰起了一根根火柱,炮彈落在城牆上,碎石飛濺,聲勢驚人。
趙興的戰船炮擊完畢,斜斜的兜了一個圈子,讓開了炮擊位置,城上的夏軍剛剛喘了口氣,緊接著,無數衝鋒舟靠近岸邊,他們船上的炮小,所以隻能冒著夏軍城牆上的旋風炮,竭力湊近克夷門碼頭,用炮火轟擊城牆。
第一輪炮擊彈著點很散亂,這是因為宋軍尚摸不準射程,但等到趙興的坐舟重新兜轉,炮擊開始精確起來,炮火依次轟擊城牆部位,這輪炮擊過後,等到硝煙散盡,克夷門的城牆已經崩塌了一個大活口。
宋軍依然沒有登陸的意思,衝鋒舟第二輪衝進炮擊位置,開始向縱深射擊,他們的炮火打不到遠處,隻能繼續轟擊臨河的城牆部位,這時,趙興的坐舟不耐煩了,它駛進碼頭,幹脆肆無忌憚的下著錨,開始固定射擊。而衝鋒舟則以趙興的坐舟為圓心,開始順時針旋轉著,往複炮擊城牆段。
這種炮擊持續了整整一下午,到了夜間,克夷門城中燃氣大火,宋軍借著火光作為標識繼續炮擊,但為了防備城中的部隊進行夜襲,他們稍稍駛離了碼頭,炮擊的頻率也放緩了。
夏軍果然發動了夜襲,可是江流滔滔,大多數夏軍士兵並沒有遊到宋軍的戰船邊就被江流挾裹而去,少數遊至戰船邊的夏軍士兵被宋軍用火槍密集射擊,根本無法在船舷邊停留。
第二日天亮,又一批宋船趕到了克夷門,這次趕來的也是一艘巨舟引領著無數的中型戰船,此時,右廂朝順軍司已經絕望了,而到了白天,宋軍炮擊的頻率愈發密集起來。
這次炮擊又持續了一整天,到了夜晚,從陸路強行軍的宋軍士兵也趕到了克夷門附近,城主嵬名莫邪已經絕望了,他拔劍環顧左右,驚問:“此地還是夏境嗎?怎麼宋軍源源不斷自東而來,這是哪來的宋軍,陝西方麵已經五路攻夏了,怎麼這裏還有一股宋軍,他們是從何而來的,莫非來自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