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一邊想一邊向前走,好不容易找到一片安靜的地方,她靠在護欄上正對河麵,這才發現自己真是來錯了地方。
這條護城河幾乎能串聯起她這些年的全部經曆,她小時候就經常來河邊玩。
那會兒靜城沒有現在這麼擁擠,城裏的街上人也不多,就連舊宮這一片端莊肅穆的城牆之下仿佛也和其他公園沒什麼區別,早起有老人遛鳥,路邊下象棋的人圍成一圈,一站就到天黑。
再後來,在這河邊玩玩鬧鬧的人就不隻有她一個。她時常拉著賀啟誠一起散步,那就算他們之間最好的日子了,家裏人還沒看出他們的事,她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而他太忙,難得能在家住幾天的時候就盡量多陪她,吃完晚飯和她一起出來。
賀啟誠能放鬆的時候不多,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擺架子,他自己也不常開車,帶著她隨便走一走,所有的路都能通向護城河。
這裏才是她最難麵對的地方。
正對河邊的地方擺了一個石頭長椅,冬天凍得人坐不住。如今季桐轉身去看椅子,幾乎都能看見過去的自己。
她記得清清楚楚,十三歲,他的車從這裏路過,她第一次叫他哥哥。十六歲,她逃課被他罰,賭氣從家裏跑出去,在河邊凍了一夜。十八歲,她膽子大了,在這裏玩瘋了,纏著他咬破他的嘴角。
那天正好趕上初春驚蟄,風大,但已經有了暖洋洋的日光。
她拖著他的手走,跟他說再忙也要記得出來放鬆走一走。她站在這裏看管理處的人劃船,他們清理河麵,慢慢能看清浮冰下的河水。她非說這水裏還有魚,找來找去,黑漆漆一團哪裏看得見。
季桐長大了,到了不尷不尬的年紀,幼稚卻以為自己是個成人了,就使出這一點小女孩的心機。賀啟誠難得回家,她想讓他多陪自己一會兒,所以沒事也要找出點事來。他其實覺得挺無聊,但總算給她麵子,於是也不點破。
他眼看季桐不管不顧地抱著欄杆,還把頭探下去,他怎麼看都覺得危險,幹脆攬她的腰,把人抱在懷裏護著。季桐整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溫度,乖乖按著他的手。他覺得她這樣有意思,平時牙尖嘴利不服軟,這下像被順了毛的貓。他也笑了,低頭說別鬧了,帶她去吃飯。
賀啟誠或許是無意,可是怎麼那麼巧,他俯身的角度剛好就在她耳後。
季桐覺得癢,縮了肩膀回身看他,直直對上他那雙眼睛,他這人見慣了虛情假意的應酬,連敷衍都不耐煩,他似乎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訓她的時候是,心疼她的時候也是。他越穩得住,就越顯得她年輕,年輕得像剛垂條的柳,柔柔軟軟在他手心裏。
他這一眼就看得季桐忍不住,轉過身去勾著他吻。
春日偏能惹恨長,死水微瀾,餘溫尚在,那一刻她幾乎能聽見冰麵破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