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一晃而至,右手發掌之際,掌勢連番旋轉,使人摸不清她究竟擊向何處?她這一記使的正是芙蓉城一派最厲害的“九轉玄陰掌”,外人看不清她的手勢,實則直向卓少華當胸印來!
卓少華精通長風子“十三破“,對她旋轉的掌勢看得清清楚楚,直等她手掌快要印到胸口,口中朗笑一聲道:“去你的!”左手輕輕朝前推出。
要知他練的“九陽神功”乃是乾陽真氣,正是所有陰功的克星,連城主都幾乎不敵遑論辛嬤嬤了。
這回雙掌相交,連“啪”的一聲都沒響起,辛嬤嬤但覺自己手掌,有如印上了燒紅的烙鐵,把凝聚掌心的玄陰掌力,悉數化去,一股炙熱氣流,直逼過來。全身真氣,全都受到波動,心知不妙,再待後退已是不及,口中悶哼一聲,登登的連退了五步之多。
秋月和站在門口的青衣少女,睹狀大驚,急忙雙雙搶了過去,問道:“辛嬤嬤怎麼了?”
卓少華大笑道:“你還要把本座拿下治罪麼?”一麵接著道:“不要緊的,她隻是右臂真氣,被本座震散而已,休養三日,右臂即可複原,本座若是要取她性命,早就震散她一身真氣了,秋月,你還不走在前麵,給本座帶路?”
秋月不敢違拗,口中應了聲“是”,隻得走在前麵帶路。
卓少華大笑道:“本座不用令牌,一樣走出來了。”
秋月心中也不禁暗暗起疑,忖道:“這位王令主到底神誌是否迷失呢?看他說話、行動、有時和好人無異,有時又好像不太清楚,任性得很,今晚之事,如果是神誌清楚的人,就不會和辛嬤嬤衝突起來的了。”
山穀不遠,一片空地上,一共停著三輛雙轡馬車,秋月腳下一停,說道:“啟稟令主,這三輛馬車,是留給咱們乘坐的了,令主可要他們分乘後麵兩輛,這前麵一輛,是專為令主準備的。”
卓少華點點頭,就朝身後十二名黑衣人吩咐道:“你們分乘後麵二輛,可以上車了。”
十三名黑衣人自然唯命是從,分別登上了後麵兩輛篷車。
秋月走到前麵一輛車旁,舉手撩起車簾,嫣然一笑道:“王令主請上車了。”
卓少華沒有說話,大模大樣的跨進了車廂。秋月跟著鑽進車廂,隨手放下車簾,舉手拉了下鈴。
車把式聽到鈴聲,不待吩咐,揚起長鞭在空中“劈拍”作響,兩匹健馬立時展開四蹄,轆轤聲中,車子緩緩弛上山路。令主的座車自然是第一輛先行,接著第二輛、第三輛也跟著相繼上路。
卓少華沒想到自己上山的時候,和嚴玉蘭同車,如今出來了,還會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秋月作伴。他想到自己和嚴玉蘭在車中那一段旖旎風光,鼻中卻聞到了從身邊秋月身上傳來的縷縷幽香!
女子身上的幽香,總是有著極大誘惑力的,這使卓少華坐在車上,連柔軟的車墊都成了針氈,他隻好閉上雙目,正襟危坐,作出假寐之狀!
秋月看了他一眼,柔聲叫道:“王令主。”她叫得很輕,很柔,也很媚!
卓少華不得不理,張目道:“什麼事?”
秋月嫣然一笑道:“車中準備了美酒佳肴,是給王令主消夜的,可要小婢伺候你飲酒麼?”
卓少華問道:“他們那兩輛車上,可曾也準備了酒萊嗎?”
秋月美目流盼,輕笑道:“這是顧總管特別吩咐給你準備的,你是令主咯,令主和屬下的待遇,自然不同了。”
卓少華道:“可惜本座不善飲酒。”
“不善飲酒能飲酒。”秋月媚笑道:“不善飲,那隻是說量不洪,不是不喜歡飲酒,或是不會飲酒了,酒菜都準備了,不吃多可惜,這樣好不?你少飲些也就是了。”
車中有燈,燈是一盞小巧的琉璃燈,不太明亮但正好夠照明,使你看得清車廂中的人麵,和車廂內的景物,其實卓少華沒有燈也看得見,但秋月沒有燈就看不到了!
卓少華聽說酒菜是顧總管特別給自己準備的,如今又看到秋月一雙剪水雙瞳,對自己含情脈脈,含羞作態,心中已經明白,她(顧總管)要秋月隨行,明的是給自己作向導,暗中則是監視自己的行動,原來還另有目的,想用“美人計“籠絡自己!
一念及此,心中不禁暗暗冷笑:“你們想用美人計,那是看錯人了。”一麵微微點頭道:“本座一向沒有消夜的習慣,我看不用了。”
秋月甜甜一笑道:“長途跋涉咯,不吃些消夜,何以遣此長夜?你……你看這樣好不?
你若是覺得一個人喝酒沒有意思,那……那小婢陪你少喝些,總可以了吧?”
她說話之時,有著說不出的靦腆,雙頰飛紅,不勝嬌羞,在燈下更是引人入勝!
“不!”卓少華心裏暗暗冷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他說了個“不”字,依然搖著頭道:“我喝了酒會頭昏,坐在車上頭昏昏的多不舒服,你要喝,就一個人喝好了。
秋月粉頸低垂,抬眼幽幽的道:“小婢也不會喝,令主要喝,小婢不得不伺候著陪你少喝些,令主既然不喝,小婢自然也不喝了。”
卓少華沒有理她,又微微闔上了眼皮。秋月一個綿軟的嬌軀,傍著卓少華漸漸倚偎過來,嬌聲道:“王令主,車子這樣顛簸,你能睡得熟麼?”
卓少華沒睜眼,隨口道:“養養神也好。”
秋月咭的輕笑一聲,才道:“王令主輕輕年紀,倒像老僧入定一般!”
話聲未已,車子突然重重一頓,秋月“啊”了一聲,乘機一下撲入卓少華的懷裏。
少女豐滿的嬌軀,縱體入懷,尤其是黑夜裏,行馳在荒山野地的車廂之中,而車上又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更何況秋月貌本秀美,生性嬌柔、婉轉,而又善體人意。
若非卓少華方才聽了秋月的話,早已覷穿了這是顧總管的美人之計,這幹柴烈火,豈有不燃之理?他雙目微睜,伸手把她扶住,輕聲道:“姑娘坐好了。”說完,又微微闔上了眼睛。
秋月雙頰緋紅,羞澀的道:“多謝今主。”
卓少華依然沒有理她,當然也沒睜開眼睛來看她。
秋月顯然感到有些委曲,低低的叫道:“王令主。”
卓少華道:“什麼事?”
秋月不勝幽怨的道:“你對小婢不理不睬,是不是小婢不值一顧麼?”
卓少華睜目微笑道:“本座覺得有些困意,怎會不理姑娘呢?”
秋月嫣然一笑道:“那麼令主怎麼連看也沒看小婢一眼呢?”
卓少華因她是顧總管的耳目,不得不虛與委蛇,這就笑了笑道:“本座現在不是看著你麼?你有什麼話,那就說吧!”
“小婢也沒什麼事。”秋月緩緩挨著他身子,仰起臉,問道:“王令主,你看小婢美不美?”
她這一仰起臉,一顆頭就倚在卓少華的肩窩裏!星目盈盈,凝視著他,但臉上卻脹紅得如大紅緞子一般?
卓少華冷笑道:“你很美。”他不敢看她,看了怕把持不住!
秋月雖然感到羞澀,但他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卻又感到大是失望,幽幽的道:“王令主怎麼不看看小婢呢?”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隻怕你不看她,隻要你看上一眼,就不怕你不著迷。
卓少華笑道:“本座和姑娘相識已有兩天了,你生得如何,本座如何不知?”
他仍然沒有看她,口氣也說得淡淡的。
秋月眨動了兩下眼睛,忽然從她眼角間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幽幽的道:“小婢知道,王令主一定是瞧不起小婢了。”
卓少華聽她聲音有些淒楚,忍不住回頭朝她看去,隻見秋月臉上掛著兩行淚水,看去楚楚動人,不覺訝然道:“姑娘哭了?”
他這四個字聽到秋月耳中,忽然一頭鑽進卓少華懷裏,生似引起了她心底無限委屈,不由得雙肩聳動,抽抽噎噎低泣起來!
“在下怎會瞧不起姑娘?”卓少華柔聲道:“姑娘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怪在下不通人情麼?”
不通人情,就是不解風情之謂!
秋月忽然抬起頭來,眼中淚珠依然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幽幽說道:“小婢怎敢怪令主呢?令主心裏,一定以為小婢是個下賤的人了,其實小婢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隻是從小被穆嬤嬤拐到山上來的,小婢並不是像令主心中想的那樣淫賤……”
卓少華道:“在下並無此心。”
秋月道:“這是令主故意安慰小婢之言,小婢方才隻是逼不得已,才……才勾引……令主的,小婢真……羞死了。”
“逼不得已?”卓少華故意目光一注,問道:“姑娘此話怎說?”
秋月拭著淚水,望望他,忽然好似下了很大決心,說道:“小婢除了一死,已沒有什麼可慮的了,但小婢卻有一段很重要的話要告訴王令主,隻是在小婢沒說出這段話之前,小婢想問王令主一句話,也希望王令主能夠很坦誠的告訴小婢。”
卓少華聽她說出“除了一死,已沒有什麼可慮的了。”
心中不禁暗暗一動,忖道:她說這話的意思,分明是顧總管交給她的任務,若是不能達成,就得受到嚴厲處分了。
一麵目注秋月,問道:“你要問我一句什麼話呢?”
秋月眨動眼睛,盯著卓少華,低低的道:“據小婢看來,令主神誌似乎很清楚。”
卓少華微微一笑道:“在下神誌自然清楚得很。”
秋月追問道:“王令主這是說神誌並未被迷失了?”
卓少華道:“在下神誌當然沒有迷失。”
秋月嬌靨上有了喜容,點頭道:“令主說得很坦誠,小婢也自當坦誠相告,小婢看得出來,城主和顧總管自然也看得出來了,這就是派小婢來伺候令主的用意了。”
美人計沒有成功,美男計卻成功了!
卓少華點頭道:“這一點,在下可以想得到。”
秋月道:“所以顧總管,交給小婢一小包藥物,交代小婢在今晚晚飯時候,下在王令主的茶水或飯菜之中,這是一種遇水即化,無色無味的藥物,服了之後,也並無異狀,但隻要喝上一小口酒,就會發作……”
她說到發作,一張粉臉又驟然脹得通紅。
卓少華心頭暗暗一凜,問道:“你在我酒萊中下了藥物,所以方才勸我喝酒的了?”
秋月道:“沒有,那包藥物還在小婢身上,小婢沒……敢下在你酒萊裏。”
卓少華道:“那你為什麼又沒下呢?”
秋月紅著臉,低頭說道:“因為……因為下了那包藥,六個時辰之內,必須用酒引發……若是過了六個時辰,就會終身成為癡頑之人……”
卓少華道:“發作起來又如何呢?”
秋月臉色更紅,礙口的道:“所以……所以顧總管要小婢……來伺候你了……小婢心中甚是害怕,才沒敢下在你酒萊裏,但顧總管吩咐的,若是小婢沒……沒伺候你的話,小婢就會得到最厲害的處分,所以小婢心裏又很急,方才……才會不顧羞恥……”說著、說著,忍不住又流下淚來,說道:“小婢看你是正人君子,心裏矛盾得很……”
她忽然抬起頭,臉上還有淚痕,卻淒然一笑道:“現在小婢想通了,小婢就是一死,也決不敢再害令主了。”
這番話,聽得卓少華全明白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顧總管想用秋月籠絡自己,控製自己,她居然作出如此卑鄙無恥的手段!
他心頭對秋月不禁升起了感激和憐憫之心,望著她,說道:“姑娘不肯下毒,不但保全了在下,也保全了姑娘,在下對姑娘十分感激,隻不知姑娘今後如何向顧總管交代呢?”
“小婢死不足惜。”
秋月抬眼看了他一眼,才道:“隻是王令主並未被迷失神誌,又如何自處呢?”
她這句話問得很巧妙,也是含有試探之意!
卓少華坦然道:“在下對姑娘也毋須隱瞞了,在下目前對芙蓉城實在並不了解,對此行任務,也一無所知,因此也無法預定行止。”
秋月道:“這麼說,你這令主還要繼續幹下去了?”
“這很難說。”
卓少華沉吟道:“在下從種種跡象觀察,芙蓉城決不是什麼正派人物,所以在下必須全盤了解之後,才會離開,如果芙蓉城乃是一個江湖罪惡組織,在下是江湖人,練武之人的天職,是除暴安良,豈能容他們製造罪惡,為害武林?”
“這恐怕不容易吧?”
秋月俯首道:“小婢從小生長在笑蓉城,除了城主法規極嚴,好像也說不上罪惡兩字,也許小婢知道的太少了……”
卓少華道:“姑娘心地善良,能出汙泥而不染,因此在下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妥善之策,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秋月一雙盈盈秋水,忽然一亮,問道:“王令主想到了怎麼一個兩全其美的妥善之策呢?”
卓少華微微一笑道:“在下認為目前姑娘和我,都該將計就計……”
秋月臉色一紅,忸怩的道:“令主是要小婢……”她垂下頭,用手指輕輕卷著腰帶,說道:“小婢原是奉命伺候王令主來的,隻要你不嫌棄……”
她會錯了意,但從她口氣聽來,意是心甘情願的了。
卓少華伸出手去,緩緩握住了她的手,含笑道:“姑娘誤會了,在下隻是說……”他臉上也紅了,迅快放開了手,一麵說道:“姑娘就當在我酒菜中下了毒,我們已經……隻要不讓顧總管看出來就好了。”
秋月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了喜色,也有著一絲羞意,點頭道:“小婢知道,不過小婢有一個要求,不知王令主答不答應。”
卓少華道:“你說出來,給在下聽聽。”
秋月垂下頭道:“令主若是垂憐,小婢今後就追隨令主,不管你到那裏,小婢都要追隨你了。”
卓少華為難的道:“這個……”
秋月道:“小婢並沒有非份之想,隻是跟隨令主,當一名貼身使女而已,令主總可以答應吧?”
卓少華想到要救師傅、師叔,都需要秋月的幫助,這就伸過手去握住了她的柔荑,點頭道:“好,在下答應你。”
秋月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欣喜而羞澀的道:“多謝令主。”
卓少華問道:“姑娘可知咱們這趟是到那裏去麼?”
“令主以後千萬別再稱小婢姑娘了。”
秋月柔順的說道:“要去那裏,小婢也不知道,不過這趟車是明日午到漢口的地方為止,那裏有座水神廟,吃過午飯,就要換車,小婢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卓少華道:“既然如此,咱們也隻好走一程,算一程了!”
秋月關切的道:“依小婢之見,令主總該及早有個打算才是,這一路上,是令主為尊,但一旦到了地頭,令主隻怕就身不由己了呢!”
卓少華道:“你說的自是有理,但不到地頭,咱們就無法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何在?反正咱們已經從芙蓉城出來了,遇事小心些,自可無事。”
秋月道:“據小婢所知,令主這第四路,實力很強,令主若能真正掌握住這批人,力量就不小了,隻是這些人的神誌都已迷失,他們隻知道聽命於令主的這塊令牌,小婢聽說令牌共有兩塊,除了令主的這一塊,城主手中還有一塊,至於這兩塊令牌的權力,是不是一樣,小婢就不知道了,如果城主手中那一塊,權力高過令主的,一旦有事,令主就要小心了。”
卓少華兩隻手掌合著她柔軟的玉手,含笑道:“經你這麼一說,我以後就會更加小心,真是多謝你了。”
秋月被他手掌合著柔荑,心頭又是羞澀,又是喜悅,垂首道:“令主今後是小婢主人,小婢自該知無不言了。”
她螓首微抬,望望卓少華,又道:“小婢覺得奇怪,令主應該也被迷失神誌才對,怎會完全清醒了呢?我想一定是小公主給你服了解藥,對不?”
女人,天生總有些醋意的,她說到小公主,不自禁的抿了抿嘴.神秘一笑。
卓少華給她笑得臉上不禁一紅,訕訕的道:“在下練的內功,可以祛除體內之毒,所以城主也就深信不疑了。”
“這就對了!”
秋月嬌笑道:“小婢一直深感不解,令主明明人很清醒.城主何以還會委派你擔任第四路令主,原來城主已經試出你的武功來了。”
她這句“城主已經試出你的武功來了”,聽得卓少華暗暗“哦”了一聲,心想:自己初到芙蓉城的那天晚上,就有三個蒙麵人連續和自己較手,其中一個矮胖蒙麵人,明明就是顧總管,那麼最後一個蒙麵人,莫非就是城主了?
秋月看他沉吟不語,忍不住問道:“令主在想什麼呢?”
卓少華道:“沒有什麼,我隻是在想,明天中午,我該和這十三個人談談,也好稍作了解。”
秋月道:“他們都是神誌迷失的人,令主從他們口中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卓少華握著她的手,低低的道:“我想在這段路上,逐個解去他們身中之毒,不過這事還要你協助才行。”
秋月驚喜的道:“令主有‘無憂散’解藥麼?”
“有。”卓少華含笑道:“若是沒有解藥,我如何能完全清醒呢?”
秋月想了想,忽然搖搖頭道:“令主對此事還得鄭重考慮才是。”
卓少華問道:“你此話怎說?”
秋月道:“這十三個人,現在是心神被迷,才完全聽命於你,這些人來自江湖,每一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一旦解去了‘無憂散’,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思想,怎麼還會聽命於你呢?”
這話聽得卓少華不由一怔,她這顧慮是對的,這些人的身份,大慨和師傅、師叔差不多,全是武林知名之士,其中也許還有江湖黑道中人,一旦解去了身中之毒,誰還肯聽命於自己,仍然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