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三朝是非付茶閑,一朝悲恨由閨怨1(1 / 3)

“托”的一聲,一支紅纓鏢紮入了一名瘦形漢子的肩頭。瘦形漢子嘴上沒吭一聲,隻左掌在中鏢的右肩上一按。“撲”地聲響,紅纓鏢便從他肩頭應力而出,向身右空處一跳,橫裏飛去,徑直插入到路邊的一顆柳樹身上,沒入寸許。瘦形漢子腳下不停,踢草疾行,直向月影深處投去。

“往哪跑你?”瘦形漢子身後不遠處緊緊地跟著一人。那人生得手長腿長,清臒健碩,卻一身短打扮。隻見他靴底生風,正自奔行緊追。他身後十幾步外,前後相隨著還有三個,裝束相似,都提了兵刃,凶煞著麵孔,飛也似的急追。

“嘿,老房喂的好鏢!”那四人中一名臉上蓄著重髯的漢子高聲叫道,“留神,要活的!”

瘦形漢子身後緊隨的那人應道:“知道。你瞧好。”說畢,送一聲斷喝:“呔,吃我一掌!”身形猛地向前急竄一步,右手收刀向後背一架,左手迅疾一掌拍出。這一記頗有開碑裂石之勢的一掌平平實實地落在那急奔中的瘦形漢子背上。

瘦形漢子早似油盡燈枯。這堅韌剛勁的一掌拍到身後,好比石頭砸了豆腐。隻聽“撲”的一聲響,他重重跌了下去,泥一樣軟在地上。出這一掌的那人心下頓喜,連忙上前,俯低了身子,出手便來拿他。不料,瘦形漢子倏地轉身,口內道了聲“著”。就見一柄不到半尺長的匕首疾入那人咽喉;“嚓”的一聲,透頸而過。一股殷紅的鮮血從他後頸筆直射出。射出的濃血,頓作一根柱子。血柱子在慘淡的月光掩映下顯得格外陰惻淒怖。匕首滑著血柱子飛上空去,躥了尺許遠近;隨那一灘濃血,一同摔落地上。卻看那人哼沒哼一聲,仰頭即倒,斃死在路邊野草叢間。

此時,靠後的三人方才奔近,見此情狀,都大吃一驚。

那滿臉留著重髯的漢子顯得十分激憤,白煞煞的臉膛立時漲得通紫。他口裏一聲暴喝,手下單刀便應聲送出。

倒在地上的瘦形漢子動也不動,十分萎頓。

眼見鋼刀便要落在他頭上,忽見他將身子一側,便在地上滾開二尺遠近。重髯漢子這一刀便走了空。

旋即,就看瘦形漢子揮出右掌,迅速地在地上一撐,整個人居然便彈了起來。他身子尚在半空裏,還未著地起身,卻見那重髯漢子已把鋼刀橫了過去,徑直遞向他腰側。

哪知這瘦形漢子也甚了得!隻一瞬間,他便把手在遞過來的刀的刀背背上一按;借這一按的力道,人便翻身一躍,穩穩地落於地上。這瘦形漢子更不停手,“啪”地拍出一掌,擊向重髯漢子肩頭。

這時,重髯漢子身後兩人縱進,一個尖臉長身地揮著一對判官筆,分從左右點向瘦形漢子兩肋。另一個國字臉的卻提著一柄長劍,但見劍身亂顫,已然罩住瘦形漢子周身七大要穴。與此同時,重髯漢子肩頭一縮,躲過了對麵拍來的那一掌;隨即,手中把刀一縮一伸,紮向對麵心口。

瘦形漢子“嘿”地一聲冷笑,收掌一托,掌上如同生了磁鐵一般,立時吸住紮向自己心口的單刀;同時,另一手扣出,在身前轉了一圈。在這轉的一圈中,便把遞在兩肋處的判官筆給卸了下去。

他掌勢不收,連著粘在臂彎裏卸下的判官筆又一轉,“當”地一聲響,判官筆竟撞在了國字臉那人伸進的長劍上。“嘩啦”聲響,筆、劍一齊跌落在地。

他隻轉瞬間工夫,就奪下圍在身周三人手中的兵刃。當真令人難以置信。

然則,他早已內力衰竭,身負重傷。適才這幾下子已是竭盡餘力而為。

就見正對麵的重髯漢子一掌擊出。這一掌,那瘦形漢子再難化解。他隻得拚出性命,揮掌相迎。不料,這重髯漢子的這一掌卻不拍實,手掌隻在對方掌麵上一蹭,便即挪開。“哢嚓”聲響,瘦形漢子的胳膊已經被掰折。卻原來是被對方一手硬功硬生生地將胳膊折斷。

這時,那重髯漢子又踢來一腳,結結實實地點在對方腰間。瘦形漢子悶哼一聲便即跌倒。重髯漢子迅速抄起單刀,“啪啪啪”地連揮三下,竟是用刀的刀背封了瘦形漢子的穴道。隨即,他把刀一收,長舒一口大氣,回過身對另兩人道:“他姥姥的!終於得手了。”

那兩人中尖臉長身的那個,不由分說即上前一步,伸腳踏住地上那瘦形漢子的頭,朝地啐一道濃痰,開口便罵:“你逃的出如來佛的五指山,也逃不出咱們的十指關。咱哥兒弟兄十人死你手上七個,真了不得!不愧是禦林軍裏正兒八百的頭牌教頭哇!啐!你能逃得出刑部的死囚大牢,嘿嘿,您可真有本事!咱哥們兒可算拿住了你!哼!甭瞪我,告訴你,你起不來!老老實實的。甭廢話,一會兒麻利兒地跟咱們走。你是被大人們點了名的死囚,跑的了一時,跑不了一世。橫豎你都是零碎的死!”

那個國字臉的漢子撇嘴道:“唉唉,我說老賈,你費那麼多話幹嘛!趕緊帶他走是正經。回北京,把灰孫子往衙門裏一送,這叫早完活早拉倒。喏,繩子給你。”

那尖臉長身的伸手接過對麵擲過來的繩子。嘴裏又斥罵了一通,才提起那瘦形漢子,把他往自己臂彎下一架;繩子繞幾個大圈往他身上一纏。回頭一兜眼,卻道:“我說爺們兒,怎麼著,咱們是先回鎮上,還是就連夜兼程北上?”

“回鎮上?不怕惹人耳目嗎?”重髯漢子睨了他一眼,說道,“咱們是密差,能驚動地方衙門嗎?咱幾個白天在鎮上這出打鬥,已經鬧下很大動靜了。再鬧騰,誰都該知道咱是幹嘛來了。這出買賣要是張揚開了,即便是咱把這人帶了回去;末了,咱弟兄也都得是個死。我說老賈啊老賈,把差事辦砸了,回去掉了腦袋,就不嫌脖子上空得慌嗎?得了。還是趕緊連夜往北京回吧。你瞧瞧這天色兒,這殘月……慎得慌!”

“老何怎麼著?”尖臉長身的那人朝地裏草間的那具屍體一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