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好好的院子,變成了大雜院。靠著牆根的地方還有一排排的洗手池,亂七八糟,泥濘不堪。兩進的院子,中間那扇月亮門也被推倒了。空地上放著一排排的電動車,這可是真的成了難民營了,李宗慈的眼睛裏都冒出火來了。
李宗慈是了解老頭的,老頭喜歡安靜。閑暇的時候就喜歡伺候花草,有時候還指著高架橋上的汽車高聲大罵,那時候中氣十足的老頭,翹著胡子掐著腰能罵上一天。依照老頭的性格,就是死了,也絕對不會將院子搞成這個樣子。
這時候一扇扇門打開,不少年輕的男女婦人,開始洗漱。冰冷的空氣中冒著一股股的白霧。李宗慈看見那些門也被換成了鋁合金的,原來的實木門窗也都不見了。要知道那些木頭可是幾百年傳下來的,都是上好的木料。
李宗慈瞪著著老太太:“回頭跟你算賬!”李宗慈大步跑進了老頭居住的正房,李宗慈知道,老頭自從得回了這個院子。就沒有換過屋子,推開門。一股子濃烈的藥味險些將李宗慈熏了出去,亂七八糟的電磁爐。鍋碗就堆放在牆邊,而且家具什麼的都被換成了現代的。
正房中本來是午間聯排,現在就剩下兩間。中間的門被堵上了,門框的印記還清晰可見。本來老頭是生爐子的,現在都換成了暖氣,這點還算是不錯。推開裏屋的門,老頭就躺在亂蓬蓬的被子裏,一股子發黴的味道。李宗慈離家的時候,老頭可是鶴發童顏。現在呢?
頭發猶如幹草一般,枯黃的臉上一道道溝壑,就如同老農一般。李宗慈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慢慢的走到床邊跪下。“爺爺,我回來了。”老頭聽見了李宗慈的聲音,幹癟的眼皮睜開。濁黃的眼珠看著李宗慈,好像是興奮的。掙紮的就要坐起來,李宗慈急忙扶住老頭。
老頭咳嗽了幾聲,一把抓住李宗慈的手:“回來了?好!好!”說著,老頭又咳嗽了幾聲。“宗慈,我總算等到你了。知足了,知足了。”老頭渾濁的眼淚流著,李宗慈扶著老頭。哭泣的問道:“爺爺,你怎麼了?”
老頭摸著李宗慈的臉頰,顫抖的說道:“你走了以後,我去找你。那天下著雨,我摔倒了。”老頭劇烈的喘息著,李宗慈更加內疚,淚流滿麵:“爺爺,我錯了,我不該走。都是我的錯!”
“傻孩子,誰沒有年輕過?我還離家出走過呢。”老頭拉著李宗慈,讓李宗慈坐在床上。李宗慈隻能順著老頭的力道,生怕傷了老頭。老頭喘息了幾下“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時候,居然發現,你還寄錢回來。當時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不會真的恨我。”
李宗慈趕緊點頭:“你是我爺爺,我怎麼會恨你。”李宗慈隻能安慰老頭,其實自從老頭不讓李宗慈上學之後。年輕衝動的李宗慈幾乎恨不得將老頭打死,要知道依著李宗慈聰慧。上個名牌大學就跟玩一樣,可是老頭寧可將所有的錢都捐給失學兒童,也不肯讓他念書,當時的李宗慈怎麼想不通。
可是後來才知道,老頭就是因為讀書太多,才失去了所有。所以平反以後,寧可天天捏泥人,也不再碰書本一下。李宗慈給老頭順著氣,摸著老頭幹癟的胸膛,不由的又是一陣內疚。
“對了,爺爺,咱家的院子是怎麼回事兒?”這是李宗慈最大的疑惑,老頭咳嗽了兩聲道:“我摔倒以後,是那個老太太將我扶回來的。那時候我動彈不了,她就留下來照顧我。”
“可是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她不但將咱家家具都賣了。還把院子給租了出去,哎!當時我念著她幫了我。而且當時我也需要醫藥費,也就忍著了。”李宗慈道:“那也不能搞成這個樣子啊。”
老頭無奈的說道:“沒辦法,我動不了了。不能自理,也說不過她。”李宗慈道:“咱家那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就是拿出去買了。也能賣個幾十萬,加上房租,一年最少也有七八萬。您現在怎麼還住在家裏,不去醫院呢。”
這時候老頭有些憤怒了,看著李宗慈道:“她的兩個兒子要結婚,她就把那些錢都吞了。給她兒子買了房子,剩下的一點兒錢給我買了藥。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得等你回來,我怕她起了歹心,否則我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李宗慈道:“她還敢殺人不成?”老頭道:“他不敢殺人,隻要餓我兩三天,我還能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