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卻壓根兒沒去瞧她,轉身邊朝小廚房走去邊說:“錦棠哥,宵夜快好了,你進屋等著我端進來。”
齊錦棠應了一聲,對孫四姑娘拱拱手道:“先行告辭。”
孫四姑娘卻是個看不出眉眼高低不識趣兒的,心道反正父親讓我跟這個丫頭親近親近,那我就也看看你到底有什麼好處,於是很是不客氣地:“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嚐嚐祝二姑娘的手藝?”
她既然都已經開了口,齊錦棠自然不好說別的,再說這本來就是孫家的地方,她有是說要吃荷花做的東西,自己也沒道理開口拒絕,便借口去看博榮先避開了,讓孫四姑娘自己在花廳坐著。
博榮已經喝了醒酒湯也被擦身換了衣裳,床邊有丫頭守著,齊錦棠看了眼他睡得正熟沒什麼大事,溜達出來到花廳見荷花還沒出來,便也沒進去,悄悄地朝小廚房過去。
“我都餓了。”還沒進屋就聞到了香氣,齊錦棠吸吸鼻子,笑著問荷花,“還得多久才能吃?”
“還知道餓啊,我以為秀色可餐的,看都看飽了呢!”荷花見小廚房的兩個丫頭都躲了出去,便故意說道。
“雖說我樂意看著你,不過肚子卻還是抗議咋辦?”齊錦棠壓根兒就沒往孫四姑娘那邊去想,隻以為荷花在跟自己玩笑。
“少說好聽的,我明個兒去給你采點兒花粉花蜜的,你吃著才合適呢!”荷花把鍋從灶上小心翼翼地端下來。
“花粉花蜜?”齊錦棠這會兒著實理解無能了,見荷花的樣子卻不像生氣。
“多吃點好招蜂引蝶!”荷花抬手指指花廳的方向,本來還板著臉的,可說完自己就先繃不住笑了出來。
“呦,小丫頭竟知道吃味了?”齊錦棠這才會意過來她指得是孫四姑娘,“我可不是建羽,沒那個招蜂引蝶的本事,什麼秀色的都不想吃,隻會盯著宵夜罷了。”
“吃多少都不見長肉,全都喂到狗肚子裏去了。”荷花一邊拾掇著擺盤兒,一邊朝門口的丫頭吩咐道,“去看看你家少爺睡下沒,若是還沒便問他我做了宵夜,來不來吃?”
“那你剛才不留著建羽,這會兒又去叫,也就他好脾氣,什麼都依著你折騰。”齊錦棠的話裏倒多是寵溺的無奈,不似荷花那還帶著一股子醋味。
“先前我又不知道孫四姑娘會留下吃東西,把建羽哥叫來,若是有什麼事也好說話,不然若是吵鬧起來,傳出去還不說我住在孫家還欺負主子,我可沒那麼興致跟那小丫頭矯情。”荷花把灶上的火壓滅,鍋裏蒸的是蛤蜊香蕈燉蛋,本來有一盅是打算給劉媽媽嚐嚐的,如今卻正好了四個人吃。又盛了小菜擺了點心,這才招呼丫頭都端上桌去。
孫建羽這會兒已經在桌邊坐下了,看著丫頭端出來的紅油筍絲、糟油鵝掌,還有百果軟香糕、桃花餅,直接伸筷子夾了一口嚐嚐,連連點頭說:“不枉費我都躺下了又起身兒過來。”
荷花最後端著四盅蛤蜊香蕈燉蛋出來,見孫建羽已經開始吃了,忙攔著說:“怎麼就你這麼嘴急,先嚐嚐這個,吃了旁的再吃這個就掩了味道。”
孫四姑娘揭開瓷盅的碗蓋一看,抬手用帕子掩掩嘴說:“還道是什麼山珍海味,不過是碗燉蛋。”
“大晚上的,吃了山珍海味也難以克化不是,這雖說隻是燉蛋,不過用得是新鮮的蛤蜊和香蕈,倒是也還算新鮮味美,四姑娘嚐嚐看。”荷花很是好脾氣地親自幫孫四姑娘布了菜。
孫建羽斜眼看看堂妹,“不愛吃就回去歇著吧,這都什麼時辰了?”
孫四姑娘自己鬧了個沒臉,輕聲嘟囔道:“我又沒說不吃。”眼角的餘光瞥見齊錦棠正品著燉蛋,臉上似乎很是享受的表情,心道能有什麼了不起,便挖了一大勺塞進嘴裏。蛋羹嫩滑,蛤肉也很是鮮美,蛤蜊的湯汁跟香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都融在了蛋羹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鮮美味道。
荷花看著孫四姑娘的表情不由在心裏好笑,這個蛤蜊香蕈燉蛋可是被譽為“天下第一鮮”的,若不是在京城,北方也難得有這般新鮮的蛤蜊,不過即便是新鮮卻也因為路途運送而變得有些瘦小,不然還會更加鮮美誘人。
孫建羽晚上喝得太多,肚子裏的吃食還是酒水都早就吐了個精光,回家後不想吃東西就躺下去睡,早就胃中有如擂鼓,嚐到蛋羹的味美,一口氣吃了個底兒朝天,舉著勺子問:“荷花,還有不?”
荷花夾了塊桃花餅放在他盤中說:“這鮮蛤蜊本就不多,我大哥的份兒都沒了,你還抱怨不夠?再說晚上吃多了傷胃,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嘛,懂節製方能長久。”
“得,吃個宵夜都要被你這丫頭教訓,不過看在這東西味美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便是。”孫建羽大手一揮,“不過以往隻知道你北方的家常小菜做得不錯,沒想到這種菜肴也會做。”
“其實在南邊兒,這蛤蜊香蕈燉蛋就是很家常的菜,不過咱們北方難得見到新鮮的蛤蜊,所以倒成了道稀罕的菜。”
孫建羽聽了這話,便抬眼去看齊錦棠,想著南邊兒隻有他去過,該是他回來說給荷花知道的吧,頓時覺得香甜的桃花餅咬在嘴裏也變了味道。
荷花拿公筷給孫四姑娘夾了糕點,笑著問:“我手藝不精,不知四姑娘吃著可還能入口?”
孫四姑娘聞言狠狠地白了荷花一眼,心道連堂哥都讚不絕口了,你反倒來問我能不能入口,這不是擠兌著非讓我誇你,於是就隻低頭吃東西也不說話。
“慧淑,怎麼這般沒有規矩,客人問話都不知答話?”孫建羽立起眉毛訓道。
“我不懂什麼好吃難吃的,反正還算能吃就是了。”孫四姑娘氣得扯出帕子擦擦嘴說,“我吃飽先回了,堂哥慢用。”說罷起身兒就領著丫頭婆子的去了。
孫建羽無奈地搖搖頭說:“我這個堂妹,都讓她娘給慣壞了,你們別往心裏去。”
荷花笑著搖搖頭說:“孫四姑娘真性情,快言快語的,瞧著就是個爽利幹脆的性子,我瞧著倒是挺好,建羽哥對人家小姑娘別總那麼凶巴巴的。”
“你就扯吧!”孫建羽哪裏看不出荷花的口不對心,瞥她一眼卻見她正笑著問齊錦棠味道如何,兩個人輕聲細語地說起話便旁若無人了一般,看的他頓時沒了胃口,起身兒道,“我也吃好了,今晚是李家請客,我們這邊兩桌都是李家的子侄輩兒的,玩鬧得有些過了頭,多虧博榮幫我擋了不少酒,不然我若是真醉倒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笑話來,你也就別怪他了。”
“喝都喝了,我還能如何。”荷花歎氣說,“若是以後都要這樣,我倒是寧願大哥回家做個教書先生,也好過年紀輕輕地喝出個酒鬼的臭毛病來。”
“這回隻是意外,意外罷了!”孫建羽寒暄了兩句,說時候不早就也回了。
丫頭們進來收拾桌上的碗碟,荷花到屋裏去看博榮,一進屋就是滿屋的酒氣,叫人開窗開門通風換氣,一這趟倒是把博榮給吵醒了,睜眼見荷花瞪著自己,忙下意識地討饒道:“今個兒是我做了,不該喝這麼多酒,不過那李家的人太多又都很是能喝,我跟建羽兩個人哪裏抵擋得住。”
“你們這還沒做了官領了職呢,出去應酬還至於弄成如此?那以後真的踏入了官場,還要成個什麼樣子?”荷花絞了熱毛巾給博榮敷臉,嘴上責怪著卻還是關切地問,“肚子裏可還難受,餓不餓?”
“若是官場上的自然不至於這樣,李大人就是建羽未來的嶽丈,是這回會試的主考官,建羽之所以能過,其中自然是有緣故的,下個月的殿試他還要靠李大人多多照應,今晚雖然說是兩家一起聚聚,其實根本就是設宴答謝李大人的,李家的人輪番上來敬酒,我們哪兒能不喝?”
“原來是這樣。”荷花當初就也奇怪,孫建羽的學識並不如齊錦棠,為何連齊錦棠都落了榜,孫建羽卻是能榜上有名,原來隻以為是孫大人疏通的關係,沒想到竟是因為聯姻,這下倒是也不難理解這其中的曲折緣故了,“這些高門大戶的人活著倒是也辛苦,什麼事兒都要看關係,要講利益,建羽哥也真不容易。”
“等熬過了殿試他要回去祭祖和準備婚事,咱們就正好跟著回家,至於他的選官補缺的事兒,便自有孫大人關照,用不著他、他自個兒操心了。”博榮的酒還沒醒透,說話也還有些大舌頭。
“選官的事兒即便他自個兒想操心,也得操心得上才是。”荷花伸手給博榮扯了扯被子,“睡吧,明早我再給你燉醒酒湯,不然怕是要頭疼上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