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下來,臉上的妝早就花了,她也顧不得擦,隻恨恨地盯著孫建羽。
孫建羽臉上毫無表情,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像是在看皮影戲似的看著李氏,對她的控訴十分不以為然。
李氏越發火大,她上前一步抓住孫建羽的衣襟,一邊搖晃一遍罵道:“孫建羽你這個混蛋,你有本事在姨娘的床上喊別的女人的名字,你有本事你把她也娶回家啊啊,現在這樣算他媽的怎麼回事……”
孫建羽抬手將李氏甩了出去,神情十分淡漠,他看著李氏,冷冷地開口道:“咱們兩個成親本來就是家族安排的,這你是早就知道的,我心裏有誰與你又有什麼關係,我娶你為妻,而且承諾你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子,孩子如今也有了,至於你說的心什麼的,這些都與你無關。”
李氏被這幾句話刺激的幾乎崩潰,腳下一軟就跌坐在地上,翠柳嚇得連忙跪下,連連給孫建羽磕頭,孫建羽在床上叫別的女人名字的事兒就是她告訴給李氏知道的,這會兒被孫建羽犀利的眸光一掃,她覺得自己的膝蓋都開始發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孫建羽一腳把她踹倒在地,轉身要走卻看見荷花披著衣裳站在門口,目光中帶著不讚同地看著他。
“你怎麼出來了,大夫不是說不能隨便下地活動的嗎?你怎麼總是這樣任性……”孫建羽一連串的話不受控製似的脫口而出,隨後自己猛地愣住,隨即收住了口,伸到半截的手也縮了回去。
荷花看著跌坐在一旁哭得毫無形象的李氏,剛才對她的不悅也消失了大半,一個得不到丈夫關愛的女人,也沒有對自己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不過是說話有些拈酸吃醋,怕也是因為壓抑的太久了。
“荷花……對不起,我……”孫建羽有些無力地捂住自己的雙眼。
“孫大哥,有些事,其實我們在很早以前就都說清楚了,看到你現在這樣,我也會覺得很難過,我希望你和嫂子能夠生活的幸福。”荷花說了這幾句話就喘息了半天,恢複了一些力氣才繼續道,“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懂得放棄該放棄的、珍惜該珍惜的,孫大哥,你一直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孫建羽看著荷花說完這番話,就被丫頭扶著回房去了,隻覺得嘴裏心裏全是苦澀的味道,其實這些他又何嚐不明白,但是明白和能做到之間,卻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荷花回房後的情緒也有些低落,小秀看著她眉頭微蹙地躺在床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最後還是把寶兒和栗子放了進來,不過進門前再叮囑過,如今不可以往床上亂爬,不可以隨便往姑姑的懷裏鑽,更不能胡亂地往姑姑身上撲。好一頓叮囑之後,把兩個孩子放進去陪著荷花玩兒。
荷花知道家裏人都在為自己擔心,所以也就強打起精神,哄著兩個小孩子說說笑笑的,沒多久心情還真是好轉了不少,也許是小孩子的天真能夠驅走人的負麵情緒。
直到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荷花才又想到孫建羽,雖然自己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正麵的反饋,但是他因為喜歡自己而把生活攪得一團亂,不管是因為他的這份自己永遠無法回應的心意、還是為了小時候的那份情誼,看到他現在這樣,心裏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替他難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荷花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化極其明顯,很容易就陷入低落,又很容易就高興起來,每天麵對哥嫂、弟弟還有侄子侄女的照顧和安慰,她不管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都會表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給大家看,隻有每天晚上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盯著黑漆漆的帳子頂,翻身也不會有一個人把自己攬進懷裏,這種無處可倚的孤獨感讓她十分難受。
齊錦棠接到博榮的消息之後,在衙門去跟下屬說了一聲自己的去處,接下來片刻都不敢耽擱地就騎馬往淩源縣趕。
博榮在心裏隻說荷花有孕,因為時間太短所以不能坐車趕路,主要是怕齊錦棠知道以後急著趕路再出什麼意外。
不過即便是這樣,齊錦棠還是日夜兼程地趕到淩源縣,一路上幾乎都沒停下,甚至絲毫都沒覺得勞累,進城後直奔博榮家裏,伸手抓住個下人問:“你們姑奶奶住在哪間屋裏?”
那丫頭伸手指了方向,齊錦棠都不聽人說完就朝裏麵跑去。
“姑爺,姑爺,那屋裏有客人在呢!”丫頭在後麵急著追,但是那裏比得過齊錦棠的速度,不等伸手把人拉住,齊錦棠就已經推開門跑進去了。
齊錦棠直接衝到床邊,握著荷花的手,張了幾次嘴卻又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才好,眼神兒又忍不住朝她的小腹上打轉。
荷花見他這幅傻樣子,不免覺得好笑,但現在還不是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輕扯他的衣袖道:“你這麼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孫夫人在這裏呢!”說罷對李氏抱歉道:“孫夫人,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太著急了,衝撞了孫夫人。”
“不礙事。”李氏今日是被孫建羽逼著來給荷花道歉的,坐在床前的繡墩上蹭了半天,到底還是沒說到正題,結果齊錦棠就跑了進來。
“嫂子,多有冒犯。”齊錦棠忙起身兒拱了拱手。
李氏連說不敢當,然後起身兒準備告辭。
“孫夫人,你今日的來意我明白,其實你也沒有真的傷害到我,所以也談不上什麼道歉不道歉的,以前的事兒過去就過去了,揭過去這一頁好不好?”
李氏胡亂點了點頭,然後領著丫頭離開。
齊錦棠卻從剛才的幾句話裏聽出有些問題,奇怪地問:“怎麼,你跟她有什麼誤會?”
“你怎麼知道是誤會?”荷花挑眉問。
“我媳婦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跟人又過節,那麼除非是那人找茬,要麼就是因為誤會,你既然能夠原諒她,那說明應該不是無緣無故的找茬,所以就是誤會咯。”齊錦棠隨口應著,人半跪在床前,把荷花大半個身子都攬在自己懷裏,看著她這幾日又憔悴了些的麵龐,不由得心疼地伸手輕輕勾畫著,手下的皮膚細滑緊致,讓人愛不釋手。
“那天看到大哥給我的信,我簡直都要歡喜瘋了,一刻都耽擱不得的就趕來了,當時隻恨不得你是個靶子,而是是一支離弦的箭,能夠一下子飛到逆神麵去。”齊錦棠小心翼翼地環抱這她,生怕碰到她的肚子。
“我又不是個琉璃人兒,哪裏還至於一碰就碎了。”荷花用額頭輕蹭他的額頭。
“大夫診脈了以後怎麼說?”齊錦棠關切地問,“我看你的臉色似乎不是太好,是不是這裏住得不習慣?”
“大夫也沒說什麼,我在這兒住得很好,大嫂也把我照顧的很好,每天三頓的喝藥,頓頓飯都有滋補的湯水,我還以為你看到以後會說,幾日不見人就胖了,都不好看了。”荷花略有些撒嬌地說。
“當然不會,我永遠也不會說別人比你好看的。”齊錦棠連忙跟接上一句。
“甜言蜜語用的可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荷花嘴上取笑著,但是雙手卻用力地環住齊錦棠的肩膀,這幾日的孤枕難眠,此時見到他似乎全部都化解了,渾身暖洋洋像骨頭都酥了似的,她將頭深深埋進齊錦棠的胸前,悶聲道:“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踏實……”
齊錦棠聽得心裏一暖,荷花抓著他的衣襟不放,他輕聲哄著道:“荷花,你鬆開手我把外衣脫掉,騎馬穿了一路,實在太髒了。”
荷花此時都有些要睜不開眼睛了,聽話地鬆開手,然後又緊緊地摟住。
齊錦棠沒法子,胡亂脫了外衣外褲,便躺在床上,側身把荷花環在自己雙臂內,雙手交疊輕輕地放在她的小腹,胸膛與她的背緊緊地貼在一起,似乎連心跳都產生了共鳴。
荷花這幾日著實是累得不輕,靠在齊錦棠的懷裏,被他那熟悉的氣息圍繞著,漸漸進入了夢鄉。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齊錦棠正在背對著她擺弄什麼東西。
“錦棠哥……”剛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沙啞的迷茫,荷花撐起身子,眯著眼睛試圖看清楚齊錦棠在做什麼。
不多時,齊錦棠就都弄好了,將一個小炕桌放在荷花的身旁,然後把已經挑揀好的吃食放在她麵前,魚刺都已經被去除了,雞骨頭什麼的也都被剔除,隻剩下能夠直接入口的。
荷花撅著嘴看著這盤子東西,卻沒有動筷子,反倒故意扭頭看向另外一處,卻悄悄用餘光打量齊錦棠。
“這是什麼意思,等著我喂你不成?”齊錦棠坐在荷花身邊,伸手想要去端飯碗。
荷花趕緊一把搶過去,然後有些無語地看著與平時大不一樣的齊錦棠,忍不住還是輕聲嘟囔著問了句:“是不是因為我懷孕了才對我這麼百般嗬護的……”
“你可真是個傻丫頭。”齊錦棠說罷伸手捏捏荷花的鼻子,“你沒睡醒的時候大夫來診脈,說讓你這一個多月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則不僅僅是孩子保不住的問題,連你的身子也會跟著受很大的傷害,我們還年輕,孩子今後還有的是機會,但是我不能讓你出事,明白嗎?”
齊錦棠的一番話說得荷花臉上發熱,她扭頭靠在齊錦棠的肩上,半晌才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怎麼了,總是會有這樣那樣莫名其妙的情緒,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放心吧,我今日也問過了大夫,他說這樣的情形都是很正常的,還有些人沒懷孕的時候不肯吃一樣東西,等懷孕了以後拚命喜歡吃,你已經是很正常的了,乖。”齊錦棠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好了荷花。
“那我這一個多月都做什麼呢?就這樣躺著,每天補品和最藥湯和著,會變成豬的吧?”荷花扒拉了兩口飯又回頭問。
齊錦棠幹脆自己也坐到床上,把她半抱在懷裏,監督她認認真真地吃飽,這才十分正色地說:“其實你有一個很艱巨也很重要的任務,你自己都沒發現嗎?”
荷花以為他一定會說是為了孩子的健康之類的話,沒想到齊錦棠接著說:“這個任務就是,老老實實不胡思亂想地讓我好好寵你。”
“你過來……”荷花扭頭衝齊錦棠勾勾手指。
齊錦棠不明所以地靠近她。
“再過來一點。”
齊錦棠很聽話地再湊過來了一點兒。
荷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把唇印了上去,舌尖羞澀地探入他的雙唇,在敏感的口中如一尾靈活的小魚兒,轉了一圈兒便飛快地逃走。
齊錦棠的眸光深邃起來,看著臉上飛起紅暈的荷花。
荷花略有些小得意地舔了舔唇,然後笑著說:“我檢查一下你今天是不是吃了太多的糖。”
齊錦棠把公事都丟給了衙門裏的其他官員,一直住在博榮這裏陪著荷花,直到一個多月過去之後,大夫說荷花的胎相已經穩固,可以坐馬車回家了,夫妻倆這才告別了眾人回家。
因為不想給荷花增添負擔,所以本來說好要接博寧和栓子去清溪縣住一陣子的安排也隨之取消了,臨走前荷花拉著兩個弟弟的手,忍不住又要眼圈泛紅。
馬車都走出去了老遠,荷花還是一直紅著眼圈兒,齊錦棠用盡了辦法才算是給哄得笑了。
荷花肚子裏的孩子十分乖巧,這次懷孕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隻能臥床修養,其他時候都是十分順當,連大部分人都會經曆的孕吐都極少有,隻有早晨刷牙或者吃到太油膩的東西的時候才會覺得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