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貞娘一愣,道:“你好享福,憑什麼要我給你倒茶?”嘴裏說著,卻當真倒了茶來。
笑狐十分得意,一口把茶喝幹,說了經過。他們四人也到福順酒樓吃飯,坐在王老四旁邊一桌。吃喝一陣,笑狐故意找岔,把排骨扔了一塊到王老四桌上去,硬說王老四扔了雞骨過來。溫金寶遂過去點了王老四穴道,又把郭勇丁請的人也點翻,然後假意和王老四坐一桌喝酒,連哄帶嚇逼他說了真話。前幾天他確實和四個夥伴掠了五個村童回來。村童交給了後園侍衛,至於把這些村童怎麼了,他卻不知,隻聽後園侍衛的一個朋友說,小童都關在禁屋。
笑狐說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一年多來小童失蹤的秘密終於知曉了一半,就是說小童都是被稅監府擄來的,隻是不知道擄來何用。
肖勁秋當即讓樊英武去見巡撫,把探來的消息告訴他,並說兩三天內找出證據。
樊英武走後,眾人商議辦法,都以為除了監視常春園出入人員外,還必須在白天查看禁屋,如隻是夜間去,什麼也看不到。但白天風險極大,肖勁秋決定先由他去探查,尋找個藏身之處,再輪流晝夜監視。
一個多時辰後,樊英武帶回巡撫口諭,請肖勁秋務必查到實據,他好上書朝廷降罪。
這時,從龍埡鎮又來了陸興義、邢星、衛荻、仲愛蓮、仲海泉、項紅桃。
陸興義說要對付程瑞彩,先和金刀無敵焦勁鬆父子聯絡,以熟悉常春園內情。
肖勁秋道:“焦勁鬆父子與兩位不同,隻怕不願反戈一擊。”
邢星道:“在下和焦老爺子相識,從他的為人,不會甘心投效那狗太監,想必和在下一樣,有不得已的苦衷,隻要在下與陸兄設法見他一麵,定能使他省悟。”
宇文浩道:“若能有他們作內應,自是好事,把郭掌櫃叫來,看看有無辦法。”
笑狐當即叫來郭勇丁,把邢星的要求說了。郭勇丁沉吟一會,道:“請邢前輩寫封書信,由臥底的弟兄設法交給焦氏兄弟,但此舉實在是有些冒險,他們要是翻臉不認人,臥底的弟兄就慘了,隻怕一個也活不成。”
陸興義道:“在下與焦老爺子也有交情,以在下和邢兄名義找他,縱使不願反戈,也決不會翻臉不認人!”
郭勇丁不再多說,立即取來紙筆,由邢星寫了封信,署上兩人名字,交給郭勇丁。
第二天巳時,有了回話,書信已交內線。直等到傍晚,方才有了消息,書信已交焦天龍,明日一早請陸邢二人到西禪寺見麵。
肖勁秋擔心兩人安全,決定由他和溫金寶、衛荻、邊小龍、齊隆、張合在寺廟周圍接應。
第二天一早,陸興義邢星匆匆出門,眾人隨後,不多時便到了西禪寺。
大殿上燒香的人不少,邢星陸興義進殿後,四處一打量,隻見焦天龍,焦天虎兩兄弟各持一柱香,等著空出蒲團來叩頭,便走了過去,輕聲道:“二位賢侄,令尊沒來麼?”
天龍低聲道:“二位叔父,我兄弟不能久留,家父要愚侄轉告兩位,身濁心潔,決不與奸臣同流合汙。隻要肖總舵主信得過,我父子願遵飛馬島諭令,萬死不辭!”
邢星道:“賢父子果然有苦衷,並不甘心事賊,肖總舵主就在寺外,不如一見,先談出個聯絡辦法來。”
焦天虎道:“如此甚好,在何處談?”
此時肖勁秋等也進了大殿,邢星示意肖勁秋,便和焦氏兄弟往殿後走,肖勁秋等跟來。
穿過大雄寶殿,過藏經閣,來到一片園林中,笑狐等四散開以守衛,肖勁秋與邢、陸、焦氏兄弟在背靜處席地而坐。
焦天龍道:“焦氏一家,愧對天下武林,肖總舵主不咎既往,焦天龍感激不盡!”言畢眼眶溢淚,不勝傷懷。
肖勁秋道:“賢弟不必如此,隻要各位心懷正義,與肖某聯合一心,除去程瑞彩這害人精,也不枉受了這些委屈。”
天龍拭幹淚道:“焦家父子來福州,情非得已,蓋因天靈教以屠盡焦氏滿門相威脅,家母體弱多病,叔伯門丁又多,不能因我一家,牽累百口親戚,是以隻好委屈從賊……”
邢星道:“賢侄,此中苦衷不必再說,先把園中情形說個大概,肖總舵主決心除此賊!”
天龍道“常春園中江湖人已不多,隻有個毒手僧坐鎮講武閣。但十二侍衛太監和四個隨身太監的武功卻高得出奇,要除稅監,隻怕不易,況他是朝廷寵臣,茲事體大……”
肖勁秋道:“這個放心,朝廷方麵自有官場中人應付,我想問二位,程端彩擄小童何用?”
焦氏兄弟對瞧了一眼,由焦天虎回答:“此事我們風聞已久,家父也設法探聽,但總不得要領,隻知侍衛中有人外出擄掠男童,然後交給後園侍衛,後園把小童交給隨身四太監,再由他們關到禁屋。三月前,家父奉召到水池見程瑞彩,聞見一股奇臭,之後程瑞彩也不到水池中的畫舫見客或是議事。家父動了疑心,於幾日後在夜裏潛入水池邊查看,疑是屍臭,但不見屍身,僅從池中撈些碎布衣片。又過幾日,我兄弟以繩係鉤,扔到水中沉底打撈,竟鉤出一具屍骨,方知擄來的小童已被殘害,但究竟為什麼,一直未弄清。那禁屋一帶有狗有人布哨,我父子不經特許,不能到講武閣一帶,是以無法探查個明明白白。”
肖勁秋道:“池中屍骨隻是一具麼?”
焦天龍道:“決不止一具,想是池中沉屍太多,才有人把屍身扔到了閩江去。”
焦天虎道:“從那以後,家父與愚兄弟加緊追查,已確定小兒屍身確是園中侍衛所扔。
後園侍衛全是程瑞彩從京中帶來的錦衣衛,家父無法直接向他們打聽,但隱隱約約從林書榮口中得知,魏天星、王德奎二人替稅監找來個偏方,用藥物和小兒腦助稅監複陽道,以娶妻生子,詳細情形他不肯多說。”
肖勁秋一拍大腿:“原來如此,看來姓林的所說不差,隻要把王德奎、魏天星捉來審問,不怕他不招出實情。”
焦天龍喜笑道:“如此甚好,隻是這兩人皆太監親信,程瑞彩要是知道二人出事,就會連夜消除證據,得有個兩全之策才好。”
肖勁秋略一思忖,道:“程端彩一日不除,八閩大地一日不得安寧,無辜小童仍將被其殘害,因此不可拖延。賢昆仲回去後作好內應,兩三日內我等必有舉動。”接著問明王、魏兩家住址,便匆匆告辭回醉仙樓。
大家經過商議,命衛荻回龍埡鎮再趕往飛馬島,務必不遲於明日中午到福州,兩地各抽五百人,以圍攻常春園。接著肖勁秋,鍾震坤,樊英武三人去見林儒賢巡撫。
林儒賢聞言後大驚,忙差人請來了都指揮使盛彤、按察使項長林、福建道監察禦史緊急磋商。三位大人來後,對程瑞彩的暴行無不發指眥裂,怒發衝冠。
林儒賢痛心疾首道:“下官枉為巡撫,竟製不下這個滅絕人性的禽獸,有何麵目再見閩省父老,如今拚著身家性命,也要將這食人魔除去,三位有何高見請直說!”
項長林道:“如此禽獸,天人共憤,隻要證據確鑿,我們再參他—本……”
肖勁秋道:“今夜把王德奎、魏天星捉來關押,從他們口中不難了解實情。那常春園水池中白骨累累,可以說是憑證如山,上奏朝廷想來皇上也不該再寬宥他。但若奏本上不到皇上手裏,或是皇上偏偏寵幸於他置之不理又當如何?因此依在下之見,由飛馬島弟兄攻入常春園,將程瑞彩及其親信一網打盡,早日解民於倒懸,不知四位大人以為如何?”
經文亮道:“有理有理,靠朝廷治他罪,無望,不如以民除之,一了百了。”
盛彤道:“末將也讚同此議,早殺一日,百姓便少受罪一日。”
項長林道:“殺了是痛快,但如何向朝廷交代,還須想出萬全之策,以免累及地方大小官員,顧知他可是皇上的寵臣呀。”
林儒賢道:“項兄所言極是,下官就說程瑞彩殘害小兒,形同禽獸,盤剝商賈百姓過甚,因而激起民變……”
經文亮一拍大腿:“此言甚妙,皇上最忌諱的就是民變!”
項長林道:“程瑞彩又兼地方鎮守使,在閩兵員,都屬他統率,要是他調兵又將如何?”
盛彤道:“他雖為鎮守使,但從不與軍中人接觸,是以不知人也不知情,何況他下令是下給末將,末將置之不理就是了。另外末將出動三千兵馬,把常春園圍個水泄不通。任由飛馬島壯士在園中廝殺,若有漏網逃出的,格殺勿論。以後就以圍剿亂民為由上報兵部,朝廷也就搪塞過去,各位以為如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興奮之際,下人忽報,稅監府魏天星,王德奎兩位大人到。
鍾震坤笑道:“巧極,還說今夜入室將他二人捉來,怎麼竟等不到那一刻,自己送上門來了,倒省了不少事。”
樊英武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就把他們拿下逼問口供如何?”
林儒賢笑道:“且聽聽他二人來意,各位再出手,然後就來個四堂會審。”於是肖勁秋、樊英武跟著林大人從書房來到正廳客室,隻見王、魏兩人在客位上坐著,見林儒賢進來也不起立,隻略一欠身,齊道:“見過撫台大人。”
林儒賢不理不睬,徑自到主位上坐下,肖、樊兩人立在他身後。
“你二人見本官有何公幹?”
魏天星傲慢地兩眼一翻,道:“奉稅監公公之命,知照撫台。近日閩江沿岸發現小兒白骨,年來各縣府連連丟失男童,著令撫台嚴加督飭各府縣,限期破案,以安民心。”
王德奎接道:“稅監公公為撫台捉賊不力,十分不悅,撫台有玩忽職守之嫌,若再不限期破案,公公要追究責任。”
他二人一唱一和,眼睛瞧著林儒賢的臉色,打著如意算盤,待林儒賢開口求二人在稅監公公麵前美言幾句,就敲他一筆銀兩。
林儒賢不動聲色:“你們說完了?”
王德奎不知其意,冷笑道:“稅監公公限撫台五日內緝凶……”
林儒賢接嘴道:“是麼,限五日?那也未免太長了些,本官今已破案。”
王魏兩人一愣:“什麼?你已破案?”
“不錯,本官已緝拿到殘害小兒的真凶!”
王德奎冷笑道:“撫台大人,這真凶姓甚名誰,為何不報與稅監公公?”
林儒賢對門外的仆役道:“有請各位大人!”稍一頓:“報不報與稅監府,那要看本官高不高興。”
王、魏兩人又一愣,好大的口氣。
魏天星挖苦道:“當然當然,稅監公公豈在撫台大人眼中?”說完冷笑不已。
王德奎使個眼色,兩人站起來要走。
林儒賢道:“忙什麼,本官要會審元凶,你二人不想見識一番麼?”
兩人又對個眼色,重新坐下來。
不一會,盛彤,項長林,經文亮來到。
王、魏兩人抱著拳招呼,三人都不理,心中不禁無名火氣,冷笑聲聲。
林儒賢道:“今日與各位大人會審殘害小兒的元凶,以使案情水落石出。”稍頓,問王魏二人:“你二人知道元凶是誰麼?”
魏天星冷哼一聲:“正要請教。”
林儒賢一板臉:“元凶就是你二人。”
兩人一聽,氣衝牛鬥,倏地站了起來。
魏天星冷笑道:“撫台大人,我二人既是元凶,何不送稅監府治罪?”
王德奎則斥道:“撫台大人休要信口開河,今日之事,定要請公公主持公道!”
林儒賢大喝道:“大膽凶犯,還不快快跪下,把作案緣由一一招來,免吃皮肉之苦!”
王德奎喝道:“你吃了豹子膽,敢……”
樊英武離開座位,走了過來,劈胸一把揪住魏天星,“啪啪”兩個耳光。
王德奎大喝道:“反了反了,竟敢……”
樊英武捏住他小臂,輕輕一捏,王德奎殺豬般叫喊起來。
林儒賢喝道:“你二人開列偏方,以兒腦下藥,害死了無數小童,今日速速招來!”
樊英武放開王德奎,點了他穴道,然後喝令魏天星招供,在他肘骨上捏了捏,隻聽“喀喇喀喇”聲,肘骨全斷,痛得他怪聲叫喊起來。
王德奎大叫起道:“你敢對我二人施刑,稅監公公豈會放過你,還不放了我二人……”
樊英武抽出把匕首喝道:“先割你一隻耳朵,再剁去鼻子,看你還威不威風!”
王德奎一驚,不敢再嚷嚷。
樊英武問魏天星:“你招不招?不招我再把你另一隻手骨捏碎,再捏你腿……”
魏天星嚇得心膽俱裂,哀叫道:“我招我招,那藥方是王德奎從一個遊方術士那裏弄來的,我二人把來獻與公公……”
“藥方是怎麼開的?”
“有二十多味藥,還要男童腦髓,讓公公恢複陽道,娶妻生子……”
“要多少小童腦?”
“要—千個……”
“程瑞彩吃了多少個了?”
“詳情不知,聽說已經吃了七百八十多個……”
王德奎怒目瞪眼罵道:“魏天星,你敢背叛稅監公公,死無葬身之地!”
樊英武大怒,一手捏住他臂膀,隻聽一陣碎骨聲,痛得他哀嚎起來:“我招我招……”
“快說!不然再來一隻手。”
王德奎所說相同,但咬定方子是魏天星找來的,兩人互相指證,決不相讓。
林儒賢道:“來人!將二犯所供錄下,簽字畫押,打入死牢!”
不一會,自有屬官來錄口供,肖勁秋等人告辭回醉仙樓。
第二日午後,衛中柱率眾俠來到,千名士卒仍留在碼頭,等候調遣。
肖勁秋與諸俠會商後,派人與焦氏父子聯絡,又讓樊英武知照林巡撫。
天黑後,千餘士卒分散進了城。
三更時分,眾俠率眾到了常春園附近,發現官兵已到,在百丈外圍住了常春園,林撫台、盛彤等四位大人也親臨現場,彼此見麵,十分親切。肖勁秋下令,讓弟兄們分散開,隻等天亮動手。不多時,焦家父子四人來到,大家見麵寒喧,肖勁秋又將他引薦給四位大人。焦氏父子見有官兵參戰,不勝驚喜,有如此多人,程瑞彩插翅難飛,不久四人匆匆離去,準備按原計劃進行。
眾俠在附近各找地方調息,肖勁秋心潮澎湃,難以入定。那禁室還未探出個究竟,裏麵不知關著多少小兒,明天又該如何施救?
正想著,被官道上的馬蹄聲驚動,他立即叫上溫金寶、衛荻、楊浩,奔到岔道上埋伏。
果然,有四個騎士往岔道上拐,正是要進常春園,當下飛撲上前,點了一人穴道,其餘三人也被溫金寶等人治住。
這四人馬上都有麻袋,解開一看,都是男童,便到林撫台處,讓四位大人驗看。肖勁秋告訴四人,天亮殺進常春園,程瑞彩惡貫滿盈。四人為保命,如實招供,把怎樣擄掠男童的事說了。
肖勁秋問:“你們回去後,孩童交誰?”
—人道:“交給後園守衛,守衛又交給公公的十二護衛太監。”
肖勁秋心想,原來聽說交給親隨四太監,怎麼又變了?便把此疑問說了。
那人道:“過去是這樣,近兩個月才改變的。因為天天有人送孩童,四太監忙不過來,就有十二侍衛接管。”
“聽說立即送入禁屋。”
肖勁秋立即有了主意,到一邊與宇文浩等商議,由四人帶走小童,他立即到禁屋查出秘密後,明天再救人不遲。
宇文浩道:“你是主帥,留在此地為好,這事由我老秀才去辦吧。”
老秀才、溫金寶走後,他坐在一株樹下沉思,把所擬計劃又思索了一遍,覺得並無不妥處,這才放下心來。
半個時辰後,老秀才溫金寶由後園回來,說禁屋的秘密就在那幾盆花下麵,明日救人如探囊取物,絕對誤不了事。
肖勁秋放下心來,這才閉目調息。
一個多時辰在不知不覺中過去,黎明已悄悄來臨。
肖勁秋手一揮,大步向林蔭道走去。五隊弟兄一隊接一隊跟在後麵。
和肖勁秋走在一起的有宇文浩、公良品、長孫隆、溫金寶、裴天雷、荀雲娘、惠耘武、甘蕊、鍾震坤夫婦和鍾瑩瑩、諸葛鼎,其餘諸俠分散在各隊,有自己的職司。
沿林蔭大道一直走向常春園時,裏麵仍無動靜,隻有幾個守衛遠近看著他們。
走到大門時,守衛立即開了門,隻見焦天龍三兄弟恭候在門內。焦天豹帶—隊人到廚房大院,由葉功率領。焦天虎帶一隊人去翠華園、竹園,這隊人由樊英武、楊浩、葉玉蓮、孟瓊玉、吳素茵、仲海泉、項紅桃、劉尚武率領。焦天龍帶一隊人去彩禮樓一帶,由費錦山、洪飛、蘇芝秀、費錚、郎金秀等率領。
肖勁秋等其餘人率餘下兩隊直撲臥鳳樓,抓捕程瑞彩。焦勁鬆老爺子,在臥鳳樓外等,監視程瑞彩的行動。
各路人馬分別去後,不久就聽見喊殺聲,緊接著鑼聲不斷,整個常春園都騷動起來,四麵八方都有鑼聲呼應。
肖勁秋略一思忖,與長孫隆、宇文浩等人商議,索性在武場上列隊與之一戰,抓擒程瑞彩不用去許多人,隻要幾個高手敵住親隨四太監,程瑞彩不會武功,插翅也飛不上天去。
計議定,肖勁秋、公良品率隊到演武場,長孫隆、宇文浩、溫金寶、荀雲娘、甘蕊、惠耘武、裴天雷等七人去臥鳳樓。
肖勁秋剛和弟兄們列隊練武場,就見從後園方向來了兩百多人,還有不少四處亂躥的散兵遊勇加入了他們。片刻間,這隊人已來到演武場。一些從翠華園、竹園衝出來的武林人,見狀也趕來演武場上會合。這樣一來,對方陣容迅速壯大,竟然不下五百人之多。
肖勁秋打量對方,隻見茅山四道、螳螂爪薑仲傑、天目三英、飛爪門主林永昌和幾個門徒、齊魯雙雄、奪命三刀朱大勇、馬麵虎張龍以及亡靈堂的白無常孫泰和拘魂使者劉鼎都在。
孫泰和劉鼎從那次劫鏢後一直未知下落,卻原來投靠了程瑞彩。看來,稅監府中叫字號的人物全在這兒了,隻不見毒手僧玄剛。
思忖間,薑仲傑厲聲道:“肖勁秋,你好大的膽,竟然率人來稅監府逞凶,難道你要造反不成!今有錦衣衛在此,還不束手就擒!”
遂見四名錦衣衛頭目從隊列中走出,其中一人喝道:“大膽賊寇,竟敢到稅監大人府第行凶,今日將你們拿下,問個滿門抄斬之罪!”
肖勁秋運起功力斥道:“程瑞彩殘害幼童,取小兒腦髓做藥,妄圖恢複陽道,娶妻生子,其行為令人發指,形同禽獸,當真是天怒人怨,罪該萬死!我飛馬島替天行道,誅戮妖孽,已布下天羅地網,爾等插翅難飛!程瑞彩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其餘部眾,若能及時悔悟,反戈一擊,回頭是岸,我飛馬島將網開一麵,放條生路。要是執迷不悟,甘願為程瑞彩這個食人魔效忠賣命,那是自取滅亡!話說到此,勿謂言之不喻也,何去何從,速速決斷!”
這番話義正辭嚴,對方人眾軍心動搖。
就在這時,忽聽有人大喝:“稅監大人駕到,爾等璃速讓道!”
錦衣衛隊伍馬上開出路來,隻見十二侍衛太監在前開路,一令又白又胖的中年太監和一個戴耳圈,掛一串狼頭念珠的高大和尚並肩走來。身後跟著四個親隨太監,最後是一隊錦衣衛,約有四十人。
肖勁秋心想,長孫、宇文前輩和焦勁鬆去捉拿奸宦未曾得手,不知有無損傷,怎不見人回來。正想著,宇文浩、長孫隆已來到身後。
宇文浩道:“臥鳳樓人多,無法得手?”
肖勁秋道:“放心,一個也跑不掉!”
此刻,程瑞彩已走到隊伍前,所有人均向他躬腰施禮,極為恭謹。
十二侍衛太監之首蔡安一指肖勁秋:“又是你這個王八羔子!咱問你,你是什麼玩意兒?
你飛馬島是條多大的魚兒,掀得起多大的浪?太監公公是欽命大臣,閩省三軍,都聽公公調遣,像你這小子吃了豹子膽想造反麼?告訴你,沒門兒!你今死定啦,你帶來的人,一個也別想活,還要滅九族,斬草除根……”
肖勁秋喝道:“蔡安,你休要喋喋不休煩人,程瑞彩殘無人道,食小兒腦髓,屍骨扔在後園水池,池中裝不下,又棄屍閩江,如今罪行暴露,惡貫滿盈,死期已到!你說什麼調遣三軍嚇人,告訴你吧,小安子,都指揮使盛彤、盛大人,巡撫林儒賢林大人已親率兵丁將常春園圍住,今日一個也休想漏網!小安子你助紂為虐,死罪難逃!”
蔡安氣得跳腳:“你什麼人,小安子也是你叫的麼?你這個王八羔子……”
那程瑞彩忽然尖聲喝道:“小安子,別嚷嚷,丟失身份,和你說話的那個人是誰?”
蔡安連忙躬腰道:“稟公公,此人叫肖勁秋,外號逍遙生,就是這小子和咱們作對?”
此時又有人搬來一張太師椅放在程瑞彩身後,兩個美姬一紅一綠,各捧過一碗茶,拿開瓷蓋,喝了兩口茶,遞還給紅衣美姬,舔了舔嘴皮,抬頭問道:“你就是逍遙生?”
肖勁秋注視著他,見他從容不迫,毫無驚懼之色,仍然是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派頭,心中微感詫異,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居然有這份膽量,這大概是炙手可熱的權勢支撐著他的膽氣吧,要不就是過分相信他的侍衛太監,輕視江湖好漢。思忖間聽他問話,便答道:“你就是程瑞彩?食人腦的妖魔?”
程瑞彩冷笑一聲:“年青人,你自以為武功很高是不是?對咱家說話如此無禮,就該拔了舌頭!咱家身為貴人,乃皇上欽命大臣,你不過是個草寇,憑什麼到常春園胡鬧。小子你知道麼?你今日的行為就是謀反,是滅九族的大罪。咱家要讓手下活捉了你,剝下你皮,懸在鬧市上示眾。凡是跟著你造反的,一個也別想活,通統五馬分屍!……”
這家夥白白胖胖,油頭粉麵,說話聲尖溜溜的,不男不女、亦男亦女,聽起來讓人不舒服,又粘又膩,令人厭惡,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再想起他吃人腦的模樣,心中發嘔。
肖勁秋皺起了眉頭,岔斷他的話,冷笑道:“程瑞彩,死到臨頭你還誇口?造反的是你,該滅九族的正好是你。你勾結海上倭寇,創立天靈教搜羅武林敗類,妄圖獨霸武林,做你謀反的急先鋒。你在閩省大刮地皮,敲詐勒索,斂集珠寶,做你謀反的銀兩。你所犯大罪,罄竹難書。隻可歎你逆天行事,天理難容,處處失敗。倭寇井上安雄俯首,天靈教全軍覆沒……”剛說到這裏,被程瑞彩打斷。
“錯了!肖勁秋你說錯了,天靈教教主還在,怎麼能說全軍覆滅?教主既在,天靈教仍會複興,天下武林高手多如蝗蟲……”
“教主?你說教主?他是誰?”
“本官!教主就是本官,你沒想到吧?”
肖勁秋等眾俠全都一愣,確實沒有想到。
“你沒想到,對不對?別說是你,隻怕天下人包括天靈教的人在內都沒想到!哈哈,這就是本官的高明之處!隻要本官一聲令下,天靈教能死灰複燃,再創一個聲勢更大的幫派!
肖勁秋,可惜你見不到了,因為今天你的死期已到!你可是自投羅網,自取滅亡!”稍一頓,又道:“好啦,廢話少說,你們江湖人不是講究個一對一麼?那就打給咱家瞧瞧。咱家要讓你們這班草寇明白,官家武功高手比你們這班鼠目寸光的東西高明多啦!”
肖勁秋笑道:“好極好極,就讓你親眼看著手下的爪牙一個個魂遊地府,到陰間為你鳴鑼開道去。程瑞彩,你大限到矣!”
程瑞彩哈哈一笑:“逍遙生,你說這些話有用麼?你就是會念咒語,也奈何不了咱家。
咱家隻要一聲令下,你就沒戲唱啦。咱家身為朝廷重臣,跺跺腳就能讓這八閩之地地覆天翻,咱家的話誰敢不聽?可你呢?有這個權柄麼?沒有!你說咱家殘害小兒也好,重稅盤剝也好,要謀反也好,隻要咱家喜歡,愛幹啥就幹啥,愛怎麼幹就怎麼幹,你管得著嗎?你不過一介草民,說話沒人睬,眼光如豆,孤陋寡聞,沒權沒勢,你的本錢就是練了身功夫,有了功夫你以為就可以出人頭地、耀武揚威。王法就治不了你嗎?也不想想,朝廷養兵百萬,宮中錦衣衛高手如雲,區區一個逍遙生,根本就沒放在咱家眼中!得,咱家就少說兩句吧,免得又讓你多活片刻……”略一頓,對蔡安道:“小安子,叫他們動手,一對一,讓這些不開眼的賤民,瞧瞧咱大內高手的絕活!”
蔡安道:“是,謹遵台命!”
薑仲傑看看左右,道:“哪位出陣?”
左右都麵麵相覷,肖勁秋的厲害他們不是不知道,誰願去送死丟醜?
薑仲傑自己也不想出陣,念頭一轉,喝道:“肖勁秋,你目中無人,藐視天下英雄,自以為天下第一,今日這常春園中,有玄剛大師、白花夫人坐鎮,知趣的趕快俯首就擒,若是不識時務,管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肖勁秋笑道:“薑仲傑,你不敢上陣,卻借鍾馗嚇鬼,你這點伎倆瞞得了誰?你死心蹋地充當程瑞彩的鷹犬,死到臨頭還不悔悟,當真要為程瑞彩殉葬麼?”
薑仲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肖勁秋戳穿了他的心事,使他十分窘迫,一時無言可對。
程瑞彩道:“小安子這是怎麼了,薑仲傑為何不出陣?其他人都這麼站著,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