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愛她的人走了
高中的時候，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奶奶再也負擔不起葉小桐的學費了，隻好開口向父母討錢了。
沒錯，是“討”，每每去那個噩夢般的地方拿生活費，葉小桐再怎麼不情願也要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因為，真的不想看到奶奶為難的模樣。
在那個地方，曲意逢迎，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那個表情錯了，就會惹得他們不高興。那麼，下個月，就不是吃飽與否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得吃的問題了。
每每看到奶奶用那種帶著一絲祈求的語氣讓葉小桐去拿生活費，葉小桐的心裏就像被人打了一個悶棍一樣，悲傷得說不出話。
她知道，奶奶做得所有一切都是為她好，不想讓她受凍挨餓。
所以，她聽話。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
在葉小桐逐漸長大的歲月裏，奶奶也一點點衰老，漸漸地連走路都變得吃力。
冬天的時候，奶奶總會生一次大病，每次都要住院。所以，一到深秋的時候，葉小桐看著枯葉一片片落到腳下，一個個離開的生命，那麼地脆弱無助展現在眼前，她就會忍不住開始害怕。
媽媽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每次老人住院，她必定要找借口大鬧一場。
無非是為住院費用和看護問題的分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又何須一定說出來呢？
第一次看到媽媽在奶奶病床前發瘋似的鬧騰時，葉小桐著實嚇到了。
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怯怯地縮在一隅，等到媽媽走了，才與奶奶摟在一起痛哭。
伯父叔父都不在身邊，她們祖孫倆除了哭，還能怎樣？
也是從那天起，葉小桐真正地成熟起來。
開始自己去打工，努力掙錢，總想著有一天她會親手給奶奶幸福，能夠自力更生，不再看他人臉色過活。
打工，一個聽起來有些浪漫的詞。但，隻有真正打過工的人才能明白，這兩個字下包含的辛酸。
你永遠是最辛苦的那個，隻是為了一份微薄的薪水；分明不是你的錯，可是為了保住工作，也不得不低頭；分明疲倦難過，偏偏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掛著甜美的微笑對人。
打工，不僅僅是身體的勞累，更是心靈的疲憊。
十幾歲，花季雨季的年齡，葉小桐卻沒有同齡人的快樂或者憂傷，沒有這個年齡羞答答的小心事，甚至，沒有該有的神采奕奕。每日裏，不是伏案寫作業，就是四處奔波打工，有那麼一點點空閑時間，就強作精神地去陪伴奶奶。
高三的那年冬天，天氣冷得異常。風吹過葉小桐瘦小身軀時，葉小桐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心中的恐懼莫名地加深，整日裏惶惶恐恐。
奶奶還是病了，沒能躲過這一劫。
命中注定嗎？
葉小桐一邊忙著應付學校接二連三的考試，一邊忙著打工掙錢，還得常常抽時間去守在奶奶床邊，讓姑媽有點時間休息。有時，伏在奶奶病床前會忍不住睡著了。醒來時，看到奶奶那樣直直地盯著自己看，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淚光，戴著氧氣罩的嘴巴張張合合似乎想說什麼。葉小桐就會覺得心裏一陣抽痛。
她卻依然微笑著輕輕拉起奶奶粗糙無力的大手，貼在自己臉頰，溫柔地說：“瞧，我又睡著了？天天睡十幾個小時，還是睡不夠呢，真讓奶奶說中了，我就是一個小懶貓。”輕輕地笑出聲音，表示自己真的很好。可是，那滴淚水還是順著奶奶的臉頰滑落，滴在葉小桐放在她臉上的那隻小手上。葉小桐隻覺得那滴淚水好重好重。
替奶奶擦幹淚水，輕輕地哼著小時候奶奶哄她入睡的歌謠，示意奶奶乖乖睡覺。
夜晚那麼涼，連月亮都顯得很是冷酷。
毫無意外，在隻有葉小桐一個人守在病床前的時候，媽媽又準時“出場表演”了。
可是，葉小桐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躲在角落裏落淚的小女孩了。
她冷靜地打電話，讓保安將媽媽“請”到病房外，實在不想再讓這場可笑的鬧劇打擾奶奶休息。
在醫院前院裏，葉小桐冷冷地看著媽媽在那裏又是罵又是跳，指著她的鼻子罵“忤逆”。
葉小桐心裏冷笑了一下，原來，在你的心裏也有“忤逆”這個詞。
大概是圍觀的人多，她被自己的親生閨女趕出病房讓她很掛不住臉麵，一旁的葉小桐又是一臉的漠然，罵罵咧咧地，媽媽衝著葉小桐就是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