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廊,這刻的秋風在夜裏已有滿深的涼意。
武當別觀未完成的工程,在夜月下變成剪影似的,舉目望過去,有一大半可以透空看往另一端。
上百把的火燭正亮。
九大大幫、天理會的人馬來得很快,處理屍體的動作也很俐落。
俐落得讓人驚心。
生命原來就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是誰下這個毒手?
見無從廊道的另一端轉了過來,在燭火通明中特別有點飄飄忽忽的感覺。是眼神的悲愴太重?
終究隻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章兒鈴一歎著,安慰道:“見無,你還好吧?”
片刻之後,這名小道士終於苦笑著回答道:“雖然師叔他們是另外一支派,但終究是武當派的人員,看見這麼多人在一夜間全數遭了毒手……”
他搖著頭,力持鎮定著,但是眼眶紅通通的有淚影。
四周有不少的人在行動著,但是相當的沉靜,那些人是很有訓練的幫會中人,每個人在處理屍體時都表現出了適當的沉重和肅穆。
“我爹、宋公子、蕭公子和安西重、孤主令、陳相送等正在研究案情和殺手的手法。”
章兒鈴拉著見無晃到了另外一角落,安慰著道:“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你放心!”
他們沿著小徑走向另外一側。
見無的身上沾滿了血跡,大概是方才抱著三位師叔痛哭所濕染了前胸。
“去洗一洗吧,精神也會好一些。”章兒鈴說著。
女人,就算在臨死前還是要留給人家最美的一麵。
水井在澡堂之側,另外一端則是廚房。
這種道理是為了方便,誰都懂的。
可是為什麼原先該有澡堂的地方卻消失不見?
見無一臉的訝異,雙眸在發光。
他們在這左近內看了一會,空氣中有泥土的味道。
“這是新蓋上去的泥土……”見無蹲下去挖著,露出了下麵的木條,聲音沉重了起來,道:“為什麼這麼做?”
澡堂昨夜,不,今天淩晨還在。
對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要湮沒一些證據?
“安西重、孤主令、陳相送三位大英雄方才怎麼說?”見無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道:“他們比我們兩個晚到?”
章兒鈴也在沉思,道:“的確是這麼說的,你不相信?”
“你相信?”見無的眸子一刹那收縮著,道:“要把這澡堂銷毀掉,可需要不少的人手。”
在厚坡城內,就數他們三個擁有的力量最多。
“木材……”章兒鈴的眼睛在發光,道:“那些木材在那裏?”
囗囗倉庫半遮掩著,推開門進去便有一層重重的木材味。
這裏的通風已經算是做得不差,並沒有黴味。
章兒鈴和見無看了幾眼,他們的心更沉重。
不錯:澡堂的那些木料是運到了這兒,更重要的是木板有些顯然是受到大力的震動破碎。
可以看出來,如果這些木板是構成澡堂的四壁,必定是有人衝破闖了進去。
忽刹那,他們停下了步子,也停住了目光。
刀痕!刀痕之外還有指力的破口,暗器釘打、戟劃。
好深的一道刀痕劃過木板,木板激沒幾點暗器散開,魏塵絕?陳相送?安西重?
孤主令?
見無這刻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道:“你記不記得在書房秘室門口,回手一招傷了安西重的左臂?”
章兒鈴點頭,也像是想到了什麼疑問。
“以安大先生的武功可能如此輕易受傷?”見無冷沉下了臉,道:“會不會是他原本就受了傷,而為了掩飾?”
安西重為什麼會受傷?
因為魏塵絕的刀!
那麼,這表示他們三個早就到了武當別觀。
武當別觀的龍、虎、豹三位道長不會阻止他們三個殺魏塵絕?這是不合理的。
那麼推理的最後是什麼?
“三位師叔是死在他們三個“大英雄”的手裏……”見無的聲音很憤怒,卻有著自抑下的悲痛,道:“難怪可以在刹那讓三位師叔連回手的機會也沒有。”
以三對三,一擊必殺。
唯有如此,武當的“龍虎豹”才會在驚愕中根本沒有機會回手。
魏塵絕的人現在在那裏?
他們又趕回了“澡堂”。
澡堂那塊泥土地依舊,隻是多了個大洞。
而洞裏則有一具“陽剪”範簾影的屍體。
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
而且這空間足以躲下兩個人。
另一個人是誰?這問題絕對沒有他們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重要。
範簾影的傷口。
童兒鈴忽的探下了身用鼻子嗅著,幾回後好像明白了似的站起來。
見無也探身下去嗅著,淡淡的還有一股蘭花香味。
他們的眼光交接,彼此的心裏都明白了一件事。
武年年!
隻有找到武年年才能為揭開這一切的謎底提供有力的證據。
囗囗章兒鈴見到父親時,一廳子內正有不少的人在討論著事情。
宋飛唐第一個迎過來,笑道:“章姑娘,請你也加入我們的討論吧!”
章兒鈴一抬眼,便認得有好幾道的目光投射過來。
她也可以感覺到身旁的見無有些顫抖著。
是憤怒?
正在一陣沉默,忽然有人“哇”的大叫衝了進來,道:“是那一個兔崽子下的手?”
邱擠天這會似乎真動了怒,怪眼一瞪孤主令,呸道:“孤小子,你查出了什麼?”
孤主令苦笑一聲,回道:“據那些工人們作證,這兩天魏塵絕混在他們之中…”
“你的意思是說魏小子下的手?”
孤主令搖了搖頭,道:“三位道長的傷痕並不是死於刀下,而是死於拳力之下。”
“我看過了。”邱擠天嘿的一聲,道:“那你有什麼看法?”
“握刀和握拳同樣都是力量。”孤主令雙眸閃動道:“同樣是可以殺人的力量。”
“說了半天你還是認定凶手是他?”
“不!這隻是在下的推測和其中一種看法而已!”
“此外呢?還有什麼看法?”
回答的是安西重,說道:“圍繞在魏塵絕身旁的殺手並不少。”他的左臂已經包紮妥當,左掌五指正一收一放著,像是測斷指力恢複了多少,邊說道:“也有可能那些殺手知道三位道長……呃,三位道長和魏塵絕有某種關係,為了好下手起見,所以先殺了三位道長。”
邱擠天點了點頭,忽的皺眉道:“你怎麼受傷了?”
“是小女不小心誤傷了安兄……”章單衣苦笑搖頭道:“唉,老夫管教無方。”
邱擠天看向章兒鈴,隻見章大小姐淡淡一笑道:“別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武功這麼好,回手一記就傷了安大先生。”
這話說得有點奇怪,似乎是玄機別具。
安西重雙眸一閃,像是要說什麼又硬生生的忍下。
邱擠天嘿的一聲,偏眼看了一下見無,哼道:“小子,你有什麼看法?”
“沒有!”一陣沉默後,見無搖頭看著地上,道:“沒有!”
囗囗白天,總是會來的。
可是同樣的一天開始,卻有些人還活著,有些人已經死了。
還有,有些人一樣的行蹤如謎。
魏塵絕的人在那裏?
武年年第一件事當然是回到地下秘室中尋找。
魏塵絕果然在這裏,隻不過臉色慘白泛金。
“你……還好吧?”武大小姐都想不到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魏麈絕盤腿調息著,很明顯的身上被血液染濕了幾處,相互聯結成一大片。
而且不時由裏麵冒出血來。
武大小姐正想伸手點住穴道止血,卻是輕輕兩字,卻依舊冷肅有力:“住手…
…”
武年年一愕,看著魏塵絕一顫,那些血口中冒出黑色的液體來。
毒!
他們三個為了殺魏塵絕,不惜在暗器、手指、雙戟上下了毒。
好個英雄人物。
武年年雙眉挑了兩下,負手立起,恨聲如火,道:“看來武林中的風暴是要大大卷飆一番了!”
魏塵絕記得孤主令他們之所以要殺武斷紅的理由。
因為嫉妒。
嫉妒武斷紅暗中命令武年年培養的勢力。
武年年低頭看了一眼魏塵絕,眼眸卻出現不該有的快慰,是不是因為證明了並非殺父仇人而安心?
她在這刹那忽然覺得充滿了活力。
“我出去看看!”武年年笑道:“放心,他們並不曉得我已經知道了真正的殺父凶手就是他們三個,不會有事的。”
人家壓根兒沒有表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