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陸鼎文有點力不從心,動了一會兒就從大麗花身上滑下來。他把臉貼在她的背上喃喃地問,大麗花,我是不是特卑鄙?大麗花說,把特去掉,留給我,你卑鄙,我特卑鄙。陸鼎文鬆開她,沮喪地說,大麗花,要不我們結束吧。
陸鼎文抽完手裏的煙,在黑暗裏摸索著穿衣服,大麗花抓起打火機,點一支煙,順便幫他照亮回家的路。她看見他哭了,滿臉的淚水,被她看見,趕緊轉過頭去。大麗花熄了打火機,說,陸鼎文,你別這樣,回家好好過日子吧,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幸福。陸鼎文轉身過來抱大麗花,很緊很緊地擁抱。她喘不過氣來。
陸鼎文走了之後,大麗花便搬回學校住了,他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先是響一聲就擱斷,後來是連續地響不停,大麗花不接,也不掛斷,她喜歡那首彩鈴: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可不可以簡簡單單沒有傷害……是JAY的《簡單愛》,可是為什麼,她的愛卻從不曾簡簡單單,沒有傷害。
後來大麗花想換了那個手機卡,去電信局的時候居然看見陸鼎文了,還有他的太太和兒子,一家人圍在一起選手機,她的太太看上去很挑剔,覺得這一款太花哨,那一款也太花哨,她掏出自己的諾基亞,很老的款,但她很中意,吵著不肯換,看來她是一個懷舊的人。陸鼎文看見大麗花了,隻一眼,又轉過頭去。
從電信局出來,大麗花一個人在街上默默地走,跑好遠的路,去常常買煙的那家小店,她喜歡那邊的555,很烈,陸鼎文說那是走私煙,比較醇。大麗花站在背風的巷口,手抖得厲害,好幾次點不著嘴邊的煙。然後陸鼎文的兒子就出現了,打著火,遞到她的麵前。他說,剛剛在電信局看見你,怎麼你不在那裏住了?大麗花說,你找過我嗎?他說,是。大麗花說,我已經離開陸鼎文了,你找我幹嘛?他不回答,接過她手裏的煙,抽一口,他已經能熟練地吐出一長串的煙圈了。
陸鼎文的兒子後來又來學校找大麗花,他真的如他爸爸所說,是個悶蛋,老也不說話,兩個人在一起便是躲在圖書樓的天台抽煙。大麗花說,小雜種,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你不要老來找我,我看不上你。他說,那你怎麼看上我爸了。大麗花說,我也看不上你爸。她指著遠處的籃球場,說,看見沒,我喜歡那個投三分球的帥哥。
那以後,他便天天跑來那個學校打球,穿大T恤,大褲衩,頭上還束根發帶,遠遠看著像一顆菠蘿,偶爾進球,還有女生為他驚叫。他問大麗花,喂,我打球的樣子帥嗎?大麗花說,還好啦。他又問,比起我爸呢?大麗花說,比不上,你爸長的就像個球。
後來,他開始不抽煙了,也不讓大麗花抽,她實在憋不住了,他就讓她抽520,一種很清新的女士煙,沒勁。大麗花說,你個小雜種管的太寬了吧,你爸都不管我。他說,因為我爸他不是真的愛你。我是。大麗花捶他,你多大呀,你知道什麼是愛啊?他捉住她的手,吻過來。他說,我知道,這就是愛。他的吻很笨拙,咬得大麗花的嘴唇很痛。
陸鼎文又開始找大麗花了,大麗花不接電話,他便在學校門口等。他說,大麗花,我想你想到無法呼吸。大麗花說,那你就別呼吸了。他說,在我停止呼吸之前,能再喝一次你做的湯嗎?他好象真的動情了,這樣說的時候,居然流出了眼淚。
他們又回到從前住的地方,到處落滿了灰,大麗花在廚房裏燉湯,陸鼎文從背後抱著她。大麗花說,你說過隻是喝湯的。陸鼎文壞笑,你多大了,還相信男人的話。他使勁地咬她,吻她的耳朵,嘴唇,脖子。大麗花拚命掙紮,兩個人跌倒在沙發裏,大麗花拿腳踹他,他閃過去,拳頭重重地砸過來,嘴裏像個瘋子一樣喊,狐狸精,你搞我兒子我就搞死你。
大麗花醒來的時候,陸鼎文已經走掉了,湯還在爐子上,她努力想站起來,才發現腿和腳都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空氣裏滿滿的煤氣味,窗子關得嚴嚴實實。後來,她的手機就響了,轟隆隆地爆炸聲。
在公安局,警察把燒到變形的手機推到大麗花的班主任麵前,問,最後這個電話是你打的嗎?那個憨厚的老頭早已經嚇壞了,滿頭滿臉的汗。他說,大麗花的死真的跟我沒關係,我打電話隻是想問,快畢業了,她的學費什麼時候能交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