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心術(3 / 3)

蕙蘭郡主道是,想起來懷辰語瞳那會兒,憲宗已經被韃靼俘虜不得歸,大胤朝已經由英宗掌管天下了,心頭不免有些戚戚,隻覺得有些傷感。

“蕙蘭兒女雙全,真是好福氣!”憲宗說道。

他幾次想問問蕙蘭郡主,辰逸雪究竟是否如元忠候所說,是他親身的兒子,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無法問出口。

他在等著,等著蕙蘭郡主和端肅親王自己告訴他真相。

果然,憲宗話音剛落,蕙蘭郡主便下意識的看了端肅親王和辰靖一眼。

從憲宗奪門複辟成功的那一刹那開始,蕙蘭郡主就一直在矛盾和掙紮中考慮著辰逸雪的身世問題。她在猶豫著是否要告訴憲宗,他的兒子還活著?

辰逸雪的性格沒有人比養育他成人的‘父母親’更加清楚,從私心裏想,蕙蘭郡主愛這個兒子,並且希望他永遠可以當自己的兒子,永遠不要攪進權勢爭鬥的圈子裏,幹幹淨淨自由自在的活著。但憲宗就如同她自己的親哥哥一樣,蕙蘭郡主又不忍他膝下空虛,二十年的孤單歲月啊,他們錯失的父子情分已經太多了,他若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活在人世,該多麼的高興呢?

蕙蘭郡主這些日子一直在煎熬與矛盾中掙紮著。

她看著父親和丈夫,是想讓他們也幫著自己拿拿主意。

端肅親王沉了一息,看著閨女兒微微頷首。

以前是為勢所迫,不得不掩下這個天大的秘密,而今憲宗已經重臨大位,掌管著大胤朝的江山社稷,雪哥兒乃是憲宗親生嫡子的身份也該大白於天下了。

他們沒有任何的權利和理由去阻止他們父子相認,去褫奪憲宗與雪哥兒的父子天倫。

辰靖也點點頭,盡管他心裏頭有很多的不舍。

這秘密一旦揭開,他和雪哥兒的父子名分,也將不複存在了吧?

可他到底還是高興的,為了他的‘兒子’而高興.......

蕙蘭郡主用眼神示意芝蘭和秋菊等人出去。

公孫勇也朝憲宗和端肅親王拱了拱手,隨著兩個彼此退出花廳,自己則親自守在門外。

花廳內此刻隻餘憲宗、端肅親王和蕙蘭郡主夫婦。

蕙蘭郡主端起茶盞,輕輕的抿了口茶。

辰靖發現,妻子的手,在顫抖著,便伸手去握了握她的冰冷的柔夷,給她一個溫和的微笑。

蕙蘭郡主反手拍了拍辰靖的手背,這才望向憲宗,開口道:“有個秘密藏在我們心中十幾載了,而今陛下重登大位,大局已定,也是時候跟陛下坦言了!”

憲宗心頭震蕩著,抬眸,勉強保持著表麵的冷靜,笑道:“蕙蘭要跟朕說什麼秘密?”

蕙蘭郡主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說道:“我和靖哥的長子雪哥兒,其實並非我們親生,而是陛下您親生的皇四子,睿王殿下!”

終於從她口中得到了證實!

盡管已經有元忠候的坦言在前,可這一刻真正得到當事人的證實和肯定,憲宗的心情依然無法平靜,如潮水一般翻湧的情緒往上侵襲,將他的一直強忍著的眼淚逼了出來。

憲宗無語凝噎。

他無法用蒼白的語言來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恩重如山啊......

蕙蘭郡主敘敘的說著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她能為憲宗做的隻有這個了,至於沈皇後,她再無能為力了。

憲宗默默點著頭,他忽而從席上起身,屈膝朝在端肅親王麵前跪下,行了稽首大禮。

從他三十年前登上大寶開始,就算是淪為韃靼的俘虜囚徒,他也從不曾對誰屈過膝。此刻,他除了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他的感恩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來闡述他的心跡。

他了解這一家子,不是那種崇尚權勢的人,封賞爵位與金錢,是對他們的辱沒。

端肅親王見狀,忙起身扶起憲宗,口中念道:“陛下這是要折殺老臣麼?”

辰靖和蕙蘭郡主也麵露訝色,忙請憲宗快些坐下,他們擔不起如此厚禮。

憲宗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也顧不上此刻自己是否形容狼狽,隻哽聲問道:“聽說他已經大婚了,過得很好吧?”

蕙蘭郡主抹了抹淚,點頭道:“是,前年英宗賜婚的,婚後與瓔珞琴瑟和鳴,七月傳了消息回來,說已經有了孩兒了。”

憲宗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一連說了幾個真好,真好.....

蕙蘭郡主知道他定想了解兒子的成長經曆,便從辰逸雪救回來之後的性情變化開始講起。蕙蘭郡主一邊講著,一邊回憶過往,發現自己對這個兒子所傾注的愛,真的很深很深。

過往的一切,都如同昨日那般清晰,絲毫沒有褪色。

她心頭微痛,卻又帶著一絲矛盾的欣喜。

憲宗握著端肅親王的手,微微顫抖,淚痕斑駁的麵容上,漾開滿足而喜悅的笑。

他沒有貿貿然提出要認回辰逸雪,他必須要顧及蕙蘭一家的感受,也要顧及他那個還未曾謀麵的兒子的感受。

慢慢來吧,眼下朝綱剛剛穩定,還存在著很多未知的因素,等他將陰山和延陵府災情控製下來,等朝堂的運轉重新上了軌跡,再商討這件事情不遲。

憲宗留在端肅親王府用了膳之後,才起身準備回宮。

蕙蘭郡主和辰靖送他上馬車後,才心事重重回了花廳。

此時端肅親王正端然跽坐在席上,閉著眼睛假寐。

“父王,您可是累了,兒送您回院子歇息吧!”辰靖上前問道。

端肅親王睜開眸子,笑意慈愛,點頭道:“年紀大了,坐一會兒就犯困!”

蕙蘭郡主強打起精神,上前攙著親王的手臂,剛要說話,卻見父親拍了拍自己的手背,淡淡問道:“蘭兒是在想憲宗對雪哥兒的態度麼?”

蕙蘭郡主點頭。

“他沒立時提出讓雪哥兒認祖歸宗,這其中也有他諸多的考慮。眼下朝綱未定,人心未穩,雪哥兒又遠在仙居府,消息一旦揚開,若讓有心人聞得先機,雪哥兒和然哥兒、語兒幾個,或有危險。再者,他向來心軟,以己度人,便能站在咱們的角度去考慮,養了十幾年的孩子,焉能沒有感情?”端肅親王邁開步,往長廊的方向走,一麵啞聲說著。

辰靖默然不語,隻和蕙蘭郡主一人一邊攙扶著端肅親王。

他在想,若自己母親得知自己欺騙了她十幾年,她該多麼的心痛和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