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1 / 2)

一語未了,黛玉先就動了氣兒,“既然知道爹爹與我久別重逢,定然許多話兒要說,還好意思這會子來打擾,真真有夠皮兒厚的!出去告訴林管家,不必對他客氣,直接攆了出去的好!”

慌得如海忙喝住那婆子,方回頭向黛玉無奈一笑,道:“他是君爹爹是臣,且又來者是客,怎麼能說攆就攆呢?早早晚晚都是要麵對的,索性今兒個就會他一會罷。你再吃點兒飯,吃飽後就先回房歇下,明兒再過來咱們父女一塊兒用早飯。”說完便扭身兒往正廳去了。

餘下黛玉亦再沒了用飯的興致,隻得悶悶的回了忘塵閣。幸得不過一會兒,如海便又打發了人過來,說大皇子並未有為難無禮之舉,隻說了幾句閑話兒便離開了,讓黛玉不必憂心,她方放下心來,旋即沐浴畢便睡下了。一宿無話。

許是五年多沒有睡自己的床之故,回家來的第一夜,黛玉睡得並不十分香甜,早上更是天未見亮便醒了過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再不能入睡,沒奈何,她隻得批衣下了床。

卻見外間昨兒夜裏該班上夜的雪雁猶自酣睡著,顯是這一路累壞了,黛玉便不忍吵醒她了,因自己動手穿好了衣衫,又隨意攏了攏頭發,便輕輕推開門,信步踱出房間,來至了忘塵閣的後院子。

清新的空氣和偶爾傳來的一兩聲兒鳥叫,讓黛玉立時覺著神清氣爽起來,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沿著院子裏碎石鋪成的小徑,散起步來。

走至院牆下的藤蔓架下,黛玉猛地憶起自己五歲那年賈敏猶在時,她們母女曾在離忘塵閣北麵兒不遠的一處空地上,親自動手種植了一小片萱草,不知道這麼些年過去了,它們是否都還成活著?因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旋即抬腳出了院門,一徑往那片萱草地去了。

不多一會兒,黛玉已行至那片萱草地前,然因著冬日天寒地旱,那些個萱草瞧著長勢並不好,一小部分的葉子甚至俱已幹枯了,隻餘下中間的莖仍碧綠著,似在告訴人們,它們都還活著,隻是要等到來年春天,才能再次繁盛蔥鬱一樣兒。

看著這些萱草,黛玉的眼前攸地浮現過當日自己與賈敏種植它們時的情形,那時候的自己,是何等的幸福與滿足,賈敏的笑容與寵愛,又是何等的溫暖與宜人。再反觀現在,萱草地仍在,人卻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想到這裏,黛玉心裏一痛,不由緩緩蹲下身去,將頭埋進雙臂間,無聲的啜泣起來。

哭了片刻,她的心裏終於好受了一些兒,便欲拭淚起身。不想就在此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陣悠遠輕揚的洞簫聲兒,再細聽之,卻又覺著其聲裏有一股子淡淡的哀傷,就像被針紮中了自己一般,雖然傷口微小,痛卻深切而綿長。不知不覺間,黛玉便聽住了,連身亦忘記起了。

一曲聽罷,黛玉猶沉浸在如癡如醉裏,若非一陣清風適時吹過,讓她冷不丁兒打了一個寒戰,她仍要回味半日方罷。

不想因著蹲得太久,當黛玉嚐試著欲起得身來之時,卻因腳下發麻,不由自主便打了一個趔趄,人亦支撐不住,軟軟便要往前栽倒。她心裏不由一緊,看來今兒個自己活該遭罪了,隻不知過會子自己一身狼狽的回去,該如何應對王嬤嬤的嗔怪心疼,還有紫鵑雪雁幾個的叨嘮呢?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反而有溫軟的觸感自腰間和背上傳來,黛玉怔了一下兒,旋即反應過來,定然是有誰在後麵兒扶了自己一把,因忙回頭瞧去,入眼的卻是一張十分俊秀淡漠更陌生的臉,一張屬於男子的臉。

黛玉唬了一大跳,因忙回身反手推開那男子,又後退了幾步,方通紅著小臉顫聲兒問道:“你是誰?緣何會出現在這裏?”

男子約莫十七八歲,比黛玉高了近乎一個頭,身著一身並不華麗,卻十分襯他氣質的玄色衣衫,左手還執著一柄與他衣衫同色係的洞簫,顯然他便是方才那吹簫之人。這也是黛玉在乍見了他之後,卻沒有如尋常女子遇到這種情況時那般放聲尖叫之故,據她想來,能吹出那樣讓人感同身受哀傷曲子的人,一定不會那心術不正、心存歹念的惡人!

“你到底是誰?緣何會出現在這裏?”

小聲兒問過一遍,男子卻並未答話後,黛玉不由急了,因略微抬高聲音又重複了一遍,整個人亦跟著輕微的顫抖了起來,也許自己看錯了,一個貿貿然出現在別人家內院子的陌生男子,又怎麼會是那良善之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