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多雨的季節(2 / 3)

“宋芳這次來北海體驗生活,準備完成幾個反映軍校生的小品。這不,來采訪你來了。”李明濤說明了來意。宋芳在明濤上軍校第二年考取了軍藝表演係,她在學習表演過程中愛上了創作小品。

“來潛校感受多吧,軍校生的生活緊張而豐富,我們每周能看一場電影,勞逸結合才有戰鬥力。”遲大軍輕鬆地說。

“明濤寫信說看過《拯救大兵瑞恩》《泰坦尼克號》《鴉片戰爭》,你們倆喜歡國產片還是國外大片?”宋芳的眼睛盯著李明濤。

遲大軍不急於回答,他要看看明濤的臨場發揮了。

“都喜歡,美國大片講究場麵,人物塑造上表現人物的情感世界。國產片人物個性鮮明,故事性強。宋芳,我怎麼覺得你有考我們的傾向。這方麵,你可是內行。”李明濤即興回答後,又補充了一句。

宋芳沒有理明濤,卻故意擺出小老師的樣子,“大軍,你有何看法呢?”

“怎麼說呢,學院時常放老電影,《海鷹》《第十個彈孔》《海魂》,我覺得有思想含量的國產片更親近些,我不喜歡華而不實的片子。”

宋芳點點頭,“嗯,說得好,我有同感,小品創作也得有思想含量,‘人是有思想才站立的’,哲學家說得精辟。”

遲大軍轉過臉,衝李明濤一笑,小聲說:“宋芳不簡單。”李明濤的手搭在大軍的胳膊上,輕輕撓了一下。

“這個日記本眼熟,大軍,你一直帶著嗎?”李明濤隨手從床鋪上將藍色日記本拿在手裏。

大軍想伸手拿過來,已來不及了。明濤展開日記本,兩張照片掉了出來。

“我來看看。”宋芳站起來,伸出手,她的臉上現出熱情和好奇。

李明濤將兩張照片遞給宋芳,他轉過臉來衝大軍眨眨眼睛。

“她是我未婚妻,遲春燕,和我一個村的。”大軍未等宋芳提問,如實相告。

“嗯,你們倆青梅竹馬,大軍好福氣,你看這姑娘多俊,你們倆有夫妻相哩!”宋芳看著照片,又抬頭看大軍,真誠地說。照片還是春節時在春燕家門口照的。有一張大軍和春燕在槐樹下的合影。遲大軍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一股別樣的感覺卻湧上心頭。

“大軍,啥時吃你們倆的喜糖呀?”李明濤把身子前傾,偏著頭,盯著大軍說。

遲大軍倒未猶豫,“快了,我們約定年底結婚,你們呢?”大軍口氣平和,不像是開玩笑。

“這……”李明濤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解圍似地望著宋芳。宋芳未吱聲,含著羞澀的笑,衝她點了點頭。李明濤很快領會了宋芳的“傳達精神”,“我們也是年底吧!”明濤說著,幸福地笑起來。

3

遲大軍和李明濤的軍校生活結束了,兩人均已優秀的成績完成學業。這一年正值世紀之交的1999年。

兩位好戰友回到了長海海軍基地,四載苦學勤練,兩人的身上多了沉穩和幹練,他倆對潛艇對海洋的熱愛更深了。

回長海之前,學院安排畢業生休假二周。遲大軍懷著急切的心情回到了鄉村。他的心裏裝著一件事。

知道兒子要回來住些日子,大軍爹媽歡喜得不得了。老兩口在家時常說起兒子,人家在一個省上大學的孩子一年能回來幾趟,大軍的學校離家隻有三、四個小時,卻難得來家一趟。嘮叨歸嘮叨,老兩口在大軍的來信中感覺到兒子時刻想著自己是個軍人,想著在部隊在學院做得更好。“這孩子要強”,大軍媽時常把這句活掛在嘴邊。

自春燕從工藝美術學校回來後,春燕爹就有些顧慮,大軍海校快念完,一出來就是軍官。春燕說起來在農村,兩人雖說有感情基礎,如今鄉下訂婚的都沒有個準成的。春燕爹同大軍爹媽嘮嗑時流露出這方麵的意思,大軍爹是個聰明人,他沒有因為兒子當軍官了就看不起春燕家,而是處處想著人家。春燕媽病重期間,在醫院和家裏,大軍媽沒少探望。

春燕爹有技術,方山雕刻廠返聘他回去指導年輕人工作,老遲實在能幹,在生產車間手把手指導、講解,他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時代,又有了活力。這天,航車吊著上百公斤的石料從廠房一端滑過來,在操作員的控製下,懸在半空中,又緩緩下降,離地麵還有2米時,航車吊鬥突然出現故障,“哢嚓”,石料一個骨碌從吊鬥砸下來,老遲和兩個工人原本正想接石料下來。不想,石料猛地砸向地麵,老遲躲閃不及,石料落在左小腿上。好在石料不是很重,但這一下砸得也不輕,造成小腿中度骨折。老遲立刻被送到方山鎮醫院。

遲大軍趕到家聽到春燕爹傷著了,媽媽做的好吃的飯菜也沒心思吃。大軍爹剛知道,他和大軍匆匆吃過午飯,往方山鎮醫院走去。

方山鎮醫院不大,但醫院在骨傷和皮膚治療方麵有特色。春燕爹身體無大礙,腿上養段日子就會好起來。

當大軍站在春燕爹麵前,腿上打著石膏的老遲竟有些不相信,他抹了抹眼睛,說:“大軍,你怎麼來了。”陪床的是雕刻廠一位青年工人。

“大伯,來看您了唄。學院放兩周假,這不,今天趕回來了。”遲大軍拉著春燕爹的手,笑著說。

“老哥,你怎麼這麼不注意,咱們的身子骨可不是年輕的時候。”大軍爹站在床邊,帶著埋怨說道。

“可不是嘛,年輕時幾百斤的石料碰一下沒什麼,這老了老了,腿腳真的不比從前了。”春燕爹感歎道。

“俺知道你準是在一線碰上的,廠裏讓你指導,動動嘴就是了,以後可別實心眼了。”大軍爹同春燕爹無話不說,二人彼此了解。

大軍在一旁聽爹說的話不太中聽,“爹,大伯把技術傳給徒弟,哪能動動嘴就行了。我當雷達兵,每逢登高作業,老兵總搶先。還有海上搶險,老兵帶頭上,卻最後一個脫離危險。”大軍說這話時,腦海裏浮現起在訓練團時,訓練艇上的機電長讓機電兵先上軟梯。

“這話中聽,大軍覺悟高,你爹就愛這麼說。其實,你爹認真著呢,在大隊幾十年沒出差錯,村裏沒有說不好的。”春燕爹適時地找出親家的優點。

大軍爹聽了親家的話,起初板著的臉鬆弛下來,他點著頭,默許了。

“大伯,俺來照看您吧,回來家也沒別的事。”大軍真誠地說。

春燕爹半倚著床,有些難為情地說:“這哪好,大軍,你剛回來,再說,廠裏安排人了。”

“大伯,你把俺當成家裏人,好不?”大軍的這句話有點分量。

春燕爹見大軍態度很堅決,不好推辭了,他隻好點點頭。

大軍爹先回去了,他囑咐大軍照顧好春燕爹。他對兒子留下了照顧未來嶽父沒一點怨言,心裏還感到寬慰。

春燕在這天下午才知道爹受傷了,便請了假來看爹。原來爹前一天碰著,春光趕到後,覺得有雕刻廠的人照看著就行了,未告訴在沙口鎮繡品廠上班、住宿的妹妹。春光知道這一、二年春燕為家裏付出挺多的。這天下午,繡品廠一車間女工看到春燕,說了她爹被石料碰著了,女工的丈夫在雕刻廠當段長。春燕的心立刻揪起來了。

當穿著一身藍色工作裝的春燕推開病房的門,看到遲大軍在父親的身旁,她驚喜地張開嘴,一時沒發出音。

春燕爹在床上睡著了,大軍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一本雜誌。

遲大軍抬起頭,看到春燕,急忙站起來。小聲說:“春燕,爹睡著了。”

春燕愣了愣神,她聽見大軍叫“爹”了,她好看的眼睛濕潤了。“大軍,你啥時回來的?”

“上午到家,這次休兩周。你們那兒忙嗎?”遲大軍把椅子挪到春燕跟前。

春燕擺了擺手,“有些忙,這段日子趕一批出口的活,晚上也加班呢。大軍,咱倆出去說會兒話吧。”春燕看了看微微打著鼾聲的父親。

醫院走廊的一張長椅上,春燕和大軍並排坐下來。

“春燕,你瘦了,多吃些,身體可是工作的本錢。”大軍想讓春燕高興起來,他打趣道。

“沒事,我和廠裏的姐妹吃得差不多。你知道,秀英和猛子老是惦記著咱們的婚事,問了好幾次呢。”春燕說著把頭低下,又抬頭看看大軍。遲猛在大軍念軍校那年年底複員,隨後到一合資廠當了工人,第二年與秀英成婚,這兩年到了供銷科。遲猛因在部隊看軍械倉庫認真負責,如願以償地入了黨,他覺得這是很大的榮譽。

“春燕,我到了基地就打報告,其實俺也想著在一起。”遲大軍伸出手握住春燕的手。

“俺隻是說說,你剛畢業還沒下連隊,別想這些,先把工作做好,好嗎?”春燕整了整大軍的白襯衫,輕聲說。

聽了春燕的話,大軍感到莫大的安慰,他的心裏戀著潛艇,戀著波濤洶湧的大海。

“過幾天,大伯出院了,回家我照看就行。咱們到猛子家耍耍,別說,挺想他的。”大軍想起和猛子在潛艇那段日子,一晃四、五年過去了。

“嗯,聽秀英說楠楠常問起開軍艦的叔叔。”春燕的眼前晃動著楠楠可愛的笑臉。她忽然略帶生氣的樣子,小聲地說:“大軍,你得改口了,俺聽見你剛才叫爹了。”

遲大軍不好意思起來,“是該改口了,是該改口了。”他將春燕的手握得緊緊的。

4

過了幾天,春燕爹出院回家裏調養,大軍仍每天到春燕家陪著春燕爹說說話,做力所能及的事。大軍媽則讓大軍送飯菜過去,這樣也沒耽擱春光、春燕的營生。春光其實惦念著爹,他看著大軍這樣上心,心裏踏實了。他的事多,除了照顧館子的生意外,不時跑跑運輸,大都短途的業務。這樣,臨近大軍將要返校時,春燕爹能拄著拐杖,自己照顧自己了。大軍的言行,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大軍是個好孩子,春燕跟著他,俺放心。”春燕爹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