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廢墟裏的醉雪(1 / 2)

一定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貓。

許多住在平房裏養貓的人,將要搬家的時候都會將貓拋棄的,因為他們將要搬入新居,將買一些新家俱,所以貓便不再成為他們的寵物。

這些貓便成了可憐的流浪貓,他們找不到自己的主人,於是流浪了一圈後便又回來了,結果房子已經沒有了,隻剩下這些殘磚破瓦,但它們還在尋找著,久久不願離去。人們常說,貓是奸臣,所以很難說它們是在尋找自己原來的主人還是在尋找原來的家。

還有一種情況更為可憐,主人臨走之前竟然將貓鎖在了家中,它根本出不來,結果被活活餓死渴死,或者終於有拆遷的工人到了,那些被鎖在家中的貓聽著叮叮咚咚的砸鑿之聲早嚇得躲在了黑暗的角落中,結果便活活地被這些碎石埋葬了。

也許這是一隻被活埋了卻還沒有死去的貓,狄小石判斷著。

貓有九條命,貓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

狄小石聽人們曾經這樣說過,一時之間竟然動了惻隱之心,其實在那個瞬間,狄小石覺得自己就是這隻被主人拋棄然後活埋在廢墟中的貓,掙紮著,嘶叫著,卻無人理睬。

孤獨,可怕,黑暗,這夜雨中所具備的一切悲慘在那個時候包圍住了狄小石,於是,他與廢墟中的這隻貓便產生了超越常規的親近感,同命相憐,不能不解救它。

心中一陣的淒涼,狄小石向著廢墟走了過去。

仿佛知道有人要來解救自己,貓叫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頻繁,而且失去了剛才那種絕望的意味,更多的則仿佛是一種招喚,招喚著善人,也招喚著命運。

循著聲,狄小石蹣跚著在碎石瓦礫中慢慢地行進,不時地掀起一塊沉重的殘牆,借著雨水所濺起的微光仔細尋找著,那時,他多麼希望自己手中有一個手電,那樣他可以看得更清楚,可以查找得更加仔細。

雨點砸在地上的聲音十分密集,而那隻貓的叫聲也十分有節奏,石塊被掀起後又落下的聲音卻顯得雜亂無章,這個被拆遷的殘敗的地方隻有這三種聲音,很單調,但卻已經是狄小石所聽到的全部了。

原來世界竟然如此之靜!

發聲的地方越來越近,終於,狄小石在掀開一大塊敗牆之後發現了那隻貓,幾塊較大的碎石搭起了一個黑暗的空間,但雨水卻順著石縫淌了下去,形成一片窪地,窪地中一雙眼睛泛著綠光,與晶瑩的雨色同樣閃亮。

狄小石的酒意已經完全醒了,看著這個黑洞裏的那雙眼睛,他不禁有些吃驚。

貓的眼睛在夜色中會泛出綠光來,給人一種恐怖的意味。這一點狄小石是知道的,但他卻很少見到,即便以前見過的,那綠光也是柔和的,或者警惕的,但這一次卻完全不同。

綠色的光在黑暗的縫隙中傳達出一種絕望與喜悅的信息,而且不僅僅是兩點綠光,四點,水窪中竟然映出了另外兩點綠光。

看不到貓的身子,隻是這個綠光,卻象征著生命,在黑暗中的生命之光。

狄小石知道終於找到目標了,那隻貓的叫聲立即柔和了許多,想必它也看到了前來拯救它的人,於是將身子努力地向上拱著,想要從一個細小的洞口拱出來。

“你可別撓我!”狄小石自言自語地伸過手去,試著夠了一下,隱隱的,手指敏感地觸及到了貓的胡須,硬硬的。

努力了一下沒有成功,狄小石隻好再做清理,將周圍的石塊搬起來扔在了一邊,這一下,那個洞口變大了一些,那隻貓的身子似乎能夠擠出來了。

狄小石再一次俯下身子,幾乎要跪在了廢礫之中,將手伸了過去。

毛絨絨肉乎乎的,那應該是貓的一隻爪子搭在了狄小石的掌心,指甲隱藏得極好,爪心的肉墊十分柔嫩,卻明顯濕漉漉的。

一隻手抬著石塊,另一隻手終於將這隻貓從黑洞中拽了出來。

貓的毛發已經完全地貼在了身上,仿佛是一個妖精一般。此時它站在一塊較大的殘牆上,衝著狄小石柔柔的叫了一聲,仿佛它在感謝狄小石的救命之恩。

狄小石對貓從來沒有什麼感覺,這次救貓行動也是偶爾地發了一下善心,但聽到這一聲貓叫,不再是那麼絕望與淒慘,心中頓時升起一種滿足感。

做善事不是為了積德,隻是為了這份滿足感。

看著眼前這隻花貓,狄小石突然覺得這是一幅詭異卻又美麗的畫。

夜雨之中,天地間隻有微微的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色的光線,一片空曠的廢墟之中,一個高大的男人筆直地站在那裏,旁邊一塊較高的殘垣之上站著一隻瘦骨嶙峋的毛發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的貓,它昂著頭的樣子竟然象隻嚎月的狼。

這幅畫象道閃電一樣襲進了狄小石的腦海中,不禁令他突然感到一絲寒意,酒精所能帶來的暖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怪,看著眼前的這隻難看如鬼般的貓,狄小石覺得自己一定是大腦進水了,竟然會去救它。

“你現在自由了!”狄小石嘟囔了一句,然後不再理會這隻落湯貓,向著廢墟外那片平地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