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正源輕笑了一聲，“你到這裏該不會是想與老夫說這些的，老夫能看出來。”“按照輩分，我應當稱呼您為外公，哪怕明曉得您不會承認。爹爹那裏我無法左右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他對您真的沒有留手。”“若他留手，便不是雷天聖了。”提到“雷天聖”這三個字時，青正源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仇恨，他可以在太玄麵前談笑風生，卻不能忘記對雷天聖，對雷家的仇恨與殺意。“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何一定要如此殺意滔天呢？”太玄問出了長久以來最為困惑的問題。他不可能從古城中的任何人身上的得到想要的答案，除了青正源。盡管年紀尚幼，太玄早已學會了獨立思考與解決問題，這與他平日的耳濡目染是分不開的。“你今年幾歲？”青正源忽然問道。“五歲。”“幾時生的？”“四月十二日。”“禽獸。”青正源攥緊拳頭狠狠地罵著，那副神情與太玄第一次看見他時一模一樣。“我的生辰有什麼問題嗎？”太玄疑惑地看著青正源。“沒有問題，沒有問題。”青正源又癲瘋地大笑起來，看得太玄百思不得其解。“你娘呢？她現在怎麼樣？”太玄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青正源這才注意到太玄脖子上極深的掐痕。“她做的？”青正源笑道。“你還笑。”看著太玄十分落寞的模樣，絕無生連忙嗬斥道，“若不是雷天聖及時趕到，小家夥今天連命都沒了。有你們這般的母親與外公嗎？”青正源擺了擺手指，“在這件事上，就像他自己說的，老夫可從未承認過。”“你……”絕無生氣得牙癢癢的，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見過，反正他是沒見過這樣的外公。“你說得對。”太玄製止了絕無生，“無論是您還是爹爹，你們之間都沒有承認，不然您今天也不會坐在這裏。”“看不出你還挺聰明的。”“若是我聰明，今日便不會在這裏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了。還是與我說說，你們之間發生的事吧。”“既然你這麼想知道，老夫便告訴你，至於聽完之後，你有什麼想法，都與老夫無關。”青正源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萬事如煙，一切都縈繞在眼前，宛如昨日。想來，以你的年紀，雷天聖是如何也不會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你，以防你幹出什麼傻事。不過對老夫而言，倒是多出一個傾訴者。”“在我們時代生活的這片土地——定海東域上，最強的幾個霸主是八家十四宗，任何其餘的家族、宗派，想要有立足之地，唯有臣服於八家十四宗。雷家，屬於八家之列，而有情道，則是十四宗之一。一直以來，八家十四宗明爭暗鬥、相互製約，為的是把對手打壓下去，使得自己成為定海東域的唯一霸主。老夫今年八百三十二歲，一生中也算經曆過許多風風雨雨，然而再多的風雨，也比不上六年前的那場滅門之戰來得深。那一戰，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土地中的血腥，到現在依舊濃鬱，四處遊蕩的冤魂，遲遲無法散去。”“是爹爹做的嗎？”太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單單是聽青正源的簡單描述，他就可以想象那場戰爭究竟是如何的殘酷與血腥。“是他做的，在此之前沒有半點預示，雷家的大軍就出現在我們的宗門口，緊接著，就是長久的殺戮，血流成河。哪怕我們奮力抵抗，可終究是倉促迎戰，比不上雷家長久的準備，最終落敗，被滅了門。”青正源的話語中流露著無比的憂傷，“他們四處殺戮，不放過一個人。我本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沒想到，還有我的霖兒。隻是她已經被雷天聖……”“這不是真的。”太玄吼道，“一定是你編的。”他不相信溫柔慈愛、和藹可親的爹爹會做這種事，他不相信自己每日看到的麵和心善的人們會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爹爹、大哥、雷道德、雷小涵、雷炎陽，還有許許多多古城中的人，他們都是好人。“老夫所說，沒有一句是假的，信與不信隨便你。”說罷，青正源開始閉目養神。“小家夥……”以絕無生的閱曆，自然聽得出青正源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隻是太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樣的事情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太過殘酷了，青正源，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太玄的拳頭用力打在牢門上，卻被彈了出去，倒在地上。“你沒事吧。”絕無生趕緊將太玄扶起來，“這牢房可不是以你的修為可以打破的。”太玄連續咳嗽了幾聲，然後將絕無生推開，頭發無風自動，二十頭呼嘯的雷象在他的駕馭之下瘋狂地撞擊著牢門。他現在想做的事隻有一件，就是殺了這個胡言亂語的青正源。“你這不是白費力氣嗎？”“不用你管。”“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我怎麼向雷天聖交代呀。”絕無生手起，太玄便倒在他懷中。“這下你滿意了？”絕無生冷冷地看著青正源，“再如何玩弄心機，也不該算計到一個孩子身上，枉你也是一宗老祖，幾百歲的人了。”“老夫不過是說了他想知道的事，算不上玩弄心機。”青正源笑道，“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哪。”“像這麼下去，他早晚得死在你們父女手裏。”絕無生並沒有立刻帶太玄離開，而是隨手翻出一條毯子，半墊半蓋的把太玄料理好。如果就這麼出去了，難保雷天聖不會找他麻煩。“這孩子……”青正源看了看太玄，欲言又止。其實他的心中也十分矛盾，他本是個心性平和的人，對家人，對親情看得極重。可是太玄這裏，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個孩子，他身上流淌著有情道，流淌著自己的血脈，但他卻是滅了有情道的仇人的孩子。“老夫看得出，雷天聖對他極其在意。”青正源忽然道。“哪有誰對自己的骨肉不在意的。”絕無生輕笑道。“難道他就沒有想過這個孩子身上有問情道的血脈，知道真相後會對他產生敵對的想法？”“那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這個小家夥絕不會這麼做的，隻要看看他對雷天聖的依戀程度就知道了。反倒是你女兒，對這孩子都是些什麼態度。”青正源沉默了，自己女兒的性子自己還是知道的，估計這幾年對這個孩子也沒什麼好臉色。“真不知道你們這對父女心裏究竟在想什麼。”絕無生繼續抱怨道。與太玄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許多事他都是看在眼裏的，當下，當著青正源的麵自然要把事情都說清楚了。“老夫要是有這樣的外孫，不知道要怎麼樂呢，哪像你，就這副表情，我跟你說……”青正源聽完絕無生的話，心中更是糾結了。看著青正源的表情，絕無生心中樂了：小家夥，還是看你絕爺爺的吧。等你醒了，你這個外公一定是服服帖帖的站在你麵前，抱著你喊孫子。於是乎，絕無生又說了許多關於太玄的事，聽得青正源的神色越來越古怪。絕無生沒有注意，繼續大放其詞，基本上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最後實在想不到了，就又編了不少，把太玄說的好比天子下凡、仙神降臨、大能轉世。越說越離譜，絕無生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過了頭，趕緊幹咳了一聲，“大概就這麼多了，你覺得怎麼樣？”青正源聽得雲裏霧裏，這真的是在說一個五歲的孩子嗎？似乎那些仙變境的老怪也比不上他的十萬分之一吧。“你可別不信，老夫可都是憑著良心說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修飾。”似乎是怕青正源不相信，絕無生又強調了一句。青正源實在忍不住了，趕緊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